招喜瞧瞧萧元启,又瞧瞧穆裴轩,笑笑没敢应声。
萧元启上前了一步,压低声音冷笑道:“穆裴轩,今时可不同往日,眼光放长远些,免得将来祸及阖族。”
穆裴轩瞧着他,也笑了一下,道:“今日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能发落我穆氏一族的,只有天子,”他上下地扫了萧元启一眼,眼神说不出的讥诮,“你算什么东西。”
萧元启教他那眼神激得脑子一热,少时被穆裴轩踩着后背不能动弹的旧事又晃入眼前,他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叫嚣什么,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几时,天子,哼,天子,来日我父王得了那个位子”
萧元启此言一出,他身旁的宫人脊背一凉,道:“世子!”
晚了,啪的一声伴随着那声“世子”一道落了下去,却是穆裴轩毫不留情地扇了萧元启一记耳光,呵斥道:“你放肆!”
他这一巴掌扇得不轻,萧元启生生受了,登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周遭宫人也被这一出变故惊着了。
萧元启嘶声怒道:“穆裴轩,你敢打我!”
穆裴轩冷冷道:“打的就是你这个目无君上,尊卑不分的竖子!”
萧元启简直气疯了,自信王迎回玉安之后,萧元启被人奉承得摸不着东南西北,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恨不得将穆裴轩生撕了。他也是习武的,二人动起手来,一旁的宫人急得直跺脚,纷纷看向招喜,问道:“招喜公公,这可怎么办?”
招喜看着雨中缠斗的二人,道:“着人去请信王和太师。”
穆裴轩和萧元启这么一动手,就动到了御前。
小皇帝萧珣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丹墀上跪着的二人,信王和秦穹都来了,此事有宫人旁观,一番分说孰是孰非弄得清楚明白。信王萧邵听完了前因后果,脸色比难看,抬脚对着萧元启就狠狠踢了一脚将他踹翻,撩袍子跪了下去,道:“臣教子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萧珣说:“世子所说,来日王叔得了那个位子,得了哪个位子,嗯?”
他年纪小,可居高临下,沉着脸之下,竟也很有一番威严。
萧元启伏在地上,他挨了穆裴轩好一通打,浑身都疼的,不甘心,辩说道:“皇上,分明是穆裴轩他诱我说的,他故意害我!”
萧珣提高了声,道:“世子,你口中的穆裴轩是先帝亲封的靖南郡王,更立下了平定西南叛乱的大功!”
萧元启还想分说,被信王瞪了一眼,只得作罢,一旁的穆裴轩淡淡道:“世子对臣无理便罢了,只不过普天之下能发落臣的,只有皇上,世子如此威胁于臣,莫不是信王当真有”
信王当即开口打断他,“郡王严重了。”
“犬子无状,都是病糊涂了,胡言乱语,”信王说着,他又狠狠踢了萧元启一脚,道,“逆子,还不请罪!”
萧元启用力磕在地上,道:“皇上,这都是臣的胡言乱语,还望陛下宽宥。”
萧珣垂着眼睛不说话。
萧元启转头又看向穆裴轩,正对上他的眼神,咬了咬牙,道:“无心之言,请郡王原谅。”
过了好一会儿,萧珣说:“既好好养病,就在府上好好养着。”
萧元启应道:“是,皇上。”
穆裴轩说:“方才世子说的赈济抚恤民夫的银子……”
萧元启:“我什么”
“为皇上,为国分忧本就是本王当做之事,”萧邵看着穆裴轩提了下嘴角,道,“郡王放心,本王会着人亲自送去户部的。”
穆裴轩笑了笑,道:“王爷慷慨,如此再好不过了。”
信王父子一走,萧珣握着穆裴轩的手臂,道:“轩哥哥,委屈你了。”
穆裴轩脸上浮现笑,轻声说:“臣不委屈,是陛下受委屈了。”
萧珣一愣,怔怔地看着穆裴轩,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只是道:“轩哥哥,你衣裳都湿了,去换一身吧,”他开口叫道,“招喜,去给郡王拿身换洗的衣袍。”
穆裴轩道:“多谢陛下,不碍事的。”
萧珣道:“怎么不碍事,万一得了风寒……”
穆裴轩说:“臣是武夫,这点寒意,不打紧。”
萧珣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招喜都将事情告诉朕了,你是为了朕,才开罪了信王。”
穆裴轩笑笑,道:“臣和信王,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萧珣神色微动,看着穆裴轩,道:“那轩哥哥,和朕是一条路上的人吗?”
穆裴轩看着面前年少的帝王,说:“自然。”
萧珣笑了起来,紧紧地握了握穆裴轩的手臂,说:“安南王府国之肱骨,朕相信轩哥哥。”
“对了,轩哥哥平定西南叛乱,朕还未好好赏过你,”萧珣说,“轩哥哥想要什么只管和朕说,只要朕有,朕一定赏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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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裴轩回来时,雨还未停,段临舟一眼就瞧见了他紫色袍子上的脏痕,细细一看,还不少,顿时吓了一跳,“怎么了?不是去宫里了吗,怎么跟泥里滚了圈似的?”
穆裴轩见段临舟自廊下走来,忙摆手,道:“我身上脏,你先进屋里去,我洗洗就过来,”
段临舟吩咐流光:“去备热水。”
净室里,浴桶里放足了热水,热气氤氲,穆裴轩将衣裳都脱了浸泡在里头,慢慢地将在宫里撞见萧元启,激得他和自己打了一架的事情和段临舟说了,说:“我只是衣服脏了,萧元启身上伤可不少。”
他没打脸,只往藏在衣服里的皮肉招呼,保管让他难受上好几天。
段临舟哭笑不得,道:“那也犯不着在宫里打起来,想收拾他,法子多着。”
穆裴轩自没说是因为萧元启提起了段临舟,出言不逊,实在讨打,他说:“我和萧元启不对付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多这一桩也不算什么,”穆裴轩的发冠取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段临舟捞在手中,如握了匹锦缎似的,乌黑柔软。段临舟勾起几绺落入水中的湿发,说:“到底是行宫,身边又没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