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漪似笑非笑:“說夠了沒?”
“哎呀,怪我嘴笨,還是學不會看場合說話,你別往心裡想。”
黎業慢悠悠地站起身,一把拽起神色恍惚的陳齡,冷淡道:“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葉憐看著黎業的背影,忍不住開口喚道:“黎業!”待黎業回眸看他,他才惴惴不安地繼續說,像隻害怕被人拋棄的小貓,“你剛才還沒告訴我......我以後,還能再見你一面嗎?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黎業柔聲說:“我每週都會抽空去探望你。”
葉憐的眸中終於又有了光,幾乎要喜極而泣,聲線打著顫:“......我會等你的,一直一直。”
“下次再見,葉憐。”黎業轉過身,連拖帶拽地抓著陳齡離開了包廂,張燃跟秦漪頷首道別後尾隨其後,蘇寒笑容滿面地揮揮手:“那麼再見啦,秦漪。”
直到包廂的門徹底闔上,阻隔了外界的喧囂,葉憐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就這麼捨不得黎業?”秦漪的聲音很輕。
葉憐渾身一僵,垂下眼簾,像是想起什麼恐怖的往事,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他是我的家人,我很想念他......我對他沒別的想法。”
“放輕鬆,我還不至於對我家崽子下手。”秦漪托著臉頰,“不過這下麻煩了,沒想到蘇寒那傢伙也加入了白龍會,嘖,藏得挺深。”
“他是什麼級別的alpha?”
“你猜猜。”
秦瀟回憶了下蘇寒,人的顏值通常都會與級別掛勾,級別越高長得越俊越美,按照蘇寒那種能登上雜誌封面的顏,少說也是a級打底,但他並沒有從蘇寒身上感受到同級別的壓迫感,蘇寒這個人跟春光明媚的風景似,會讓人不自覺想親近:“a級?”
“猜對一半,他向來對外宣稱自己是a級。”秦漪說,“只不過,他是一個能與你匹敵的s級alpha。”
這下是挺麻煩,秦瀟問:“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
“蘇寒、張燃、龍俊華,還有現在一些知名的人物,都是以前那批在棄城跟著我的。”秦漪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
“你認真的?”秦瀟遲疑了下,“為什麼你會去棄城?”
“你不記得也正常,當初秦家滅門的時候你也不過兩歲,而我那年七歲。”秦漪嘆了口氣,無奈道,“虧我那時候都翻字典替黎業取好名字了,結果完全用不上。”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談不上什麼特別的,就是皇帝忌憚秦家的勢力,所以派利刃來把秦家趕盡殺絕,當時我就捂著你的嘴巴躲在衣櫃裡,眼睜睜看著父親跟母親慘遭殺害,襁褓中的黎業被奪走。等利刃先離開後,僥倖存活的管家就帶著我們逃離了帝都,只不過我們一路上都在被追殺,我就先把你丟在了育幼院,叫你等我回來接你,有印象嗎?”
秦瀟思索著,這樣他的記憶就對得上了,小時候他印象最深就是有個小孩面無表情地把一條銀鍊子繫在他脖子上,說:“別忘記你是誰,我以後會回來接你,所以不要隨便跟別人跑了,聽明白了?”
“把我扔在育幼院後,你就跟管家逃到了棄城?”
“是,因為棄城是帝國裡唯一的三不管地帶,用來藏身跟發展勢力再好不過,蘇寒他們就是在那時認識的。”秦漪漫不經心道,“離開棄城前,原本我是想讓蘇寒接管青龍幫,但蘇寒拒絕了我,說他沒興趣,而龍俊華自告奮勇,所以我就把青龍幫給他了。至於張燃,則是跟我一起來到了帝都,但我當時很忙,所以我也沒怎麼跟他聯繫,也就需要他處理事情時會聯絡他。”
“等一下,”秦瀟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照你這麼說,蘇寒後來應該也成為了某號人物,可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那傢伙向來習慣偽裝,而且做事十分低調,要不是今天親眼見到他,我都不知道他來到帝都了。”秦漪語調幽幽,“也真難為他拋下他的棄城,遠赴帝都當白龍會的小小幹部。”
秦瀟花了三秒鐘思考這句話,這話跟他的認知充滿了嚴重矛盾:“不是說棄城的黑道盤根錯節嗎?”
“明面上是這樣,但實際情形是,蘇寒早就把棄城的所有黑道整合,收作己用。”秦漪雙臂環胸,指尖扣擊著手臂,“換句話說,他在棄城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就算是鼎盛時期的青龍幫也沒辦法在棄城中將他擊潰。”
行駛的轎車上,蘇寒興致勃勃地跟陳齡搭話,陳齡雖然壓力大得胃部在隱隱抽搐,但還是強撐著打起精神跟蘇寒對話。黎業始終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存在近乎透明。
說到某個點上時,蘇寒忽然歛去笑容,認真地看著陳齡:“我知道你恨龍俊華。”
“......什麼?”
“白龍會摧毀青龍幫的時候,發現了一些嗯......錄像跟照片,我跟張燃看過後就直接銷毀了,放心,沒有外流。”蘇寒問道,“我只是想知道,過了今天之後,你能不能放下對他的恨。”
陳齡臉上的血色盡褪,下意識握住黎業的手,用的力道很大,像溺水的人死死攥緊了救命稻草:“因為他淪落到跟我一樣的處境,我就必須釋懷他對我造成的傷害?”
“所以你要一輩子活在他帶給你的陰影中?”蘇寒沉吟片刻,“我不能共情你的痛苦,但我知道,你的人生還在繼續往前,你要是不放下的話,你就會一直被困住。”
“......我的人生早就被他毀了。”陳齡淒然地笑出聲來,“我也知道我必須釋然,可我做不到......要是這麼簡單就能做到,我就不會那麼痛苦了。更何況,我已經骯髒不堪,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現在看來,不是龍俊華不放過你,而是你不肯放過你自己。”蘇寒一針見血,“有誰說過你髒了?你說得出來那個人是誰嗎?”
“我──”陳齡啞口無言,抿了抿唇,聲音虛弱下去,“你這樣算什麼,為什麼我必須被你一個外人指指點點......”
“你也可以當我雞婆,多管閒事,誰讓我嘴笨不會說話。”蘇寒擲地有聲,“而且你換個角度想,這輩子誰沒犯過錯?更何況這件事情錯不在你,你是受害者,何不讓自己喘口氣?”
陳齡沉默地別開視線,恰恰撞進黎業深邃的黑眸裡:“黎業......”
“嗯。”黎業淺淡地應了一聲,“手。”
手?陳齡往下看,像被灼疼似連忙鬆開手,黎業白皙的手腕已經被烙上一圈紅痕:“對、對不起。”
黎業活絡著手腕:“蘇寒的話你聽進去多少?”
陳齡看了眼跟張燃有說有笑的蘇寒:“我不知道。”他落寞地垂下頭,苦澀地說,“我真的不知道。”
回到總部大樓後,蘇寒跟張燃在一樓大廳目送黎業與陳齡,蘇寒笑瞇瞇地跟陳齡揮手道別,在電梯門闔上後,身邊飄來一句:“我怎麼不記得我看過你說的視頻跟照片。”
“真巧,我也從來沒看過。”蘇寒揉了揉笑得發痠的臉頰,“不過這些東西應該確實是存在的。”
張燃挑起眉毛:“嘴笨?”
“我這次可是給自己安了個陽光開朗的鄰家小哥哥人設喔。”蘇寒伸了個懶腰,流蘇耳飾搖曳著,“如何,演得不錯吧。”
“要不是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估計也會被你騙過去。”張燃眼神微妙,“你一個熱衷刑訊的變態什麼時候改行做心理輔導了?而且你會關心那個alpha?這什麼天大的笑話。”
“誰變態了,不會說話我幫你把舌頭剪了如何。雖然我確實不關心那個alpha啦,是叫陳齡沒錯?”蘇寒拿出手機,幾乎是在同時,轉帳的提示音響起,他笑著把手機轉給張燃看,最新入帳三百萬,“但既然咱們首領都發話了,我當然要全力以赴囉。”
蘇寒笑道:“走吧,請你吃宵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