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精力再去养一条新的鱼。
只剩下那口干涸的水缸摆在同样的位置,缸底是水藻一片幽绿的尸体。
看着郁误砚在濒死时艳丽又颓败的样子,我好像明白了傅臣尧对他的感情。比我当时一眼看到那条斗鱼就一定要把它买回家的占有欲要更加执着,执着到了偏执的地步。
我想,或许是因为alpha与omega之间所拥有的、独特的、我这种平凡的beta无法理解的、名为终身标记的东西,所产生的副作用。
不过当时我对他们两已经做了终身标记过于笃定,以至于后来我从郁误砚那里知道由于他腺体的畸形,傅臣尧这辈子都无法将郁误砚终身标记为自己的所有物时,脸上露出了傻逼一样的表情,让郁误砚嘲笑了我好久。
在此时,我当机立断地跑过去,握住傅臣尧的小臂,这才惊觉他身上肌肉密度的可怕之处。
“sir,不要做会让您后悔的事情。”我用力握住傅臣尧的手臂,想要把他的手从郁误砚脖子上拿走。
傅臣尧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手下的手臂仍旧紧绷着肌肉。
“sir!”
我又叫了他一声。
郁误砚因为缺氧与咽喉被钳制,开始剧烈喘息,他濒死的喘息很难听,像我姥姥家仍在用的那台陈旧的、已经被时代抛弃的木制风箱。
傅臣尧很缓慢又很艰难地从他脸上移开了视线,短暂地看了我一眼。
而后,郁误砚被释放了。
38.
休庭结束后,郁误砚没有再提要证明自己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被家庭医生诊断病愈的事情。
他的辩护团队松了口气,提出了几项能为郁误砚减刑并维持保外就医的判决。
最终法官锤落下,法庭内过于安静,以至于我的心为之一颤。
针对郁误砚案的结果,法官选择了当日宣判。
一般来说,绝大多数刑事案件都是择日宣判的,我想他们这么急做出判决是因为天恒那边施压了。
郁误砚因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致两人死亡,但陪审团鉴于被他杀害的两个alpha生前确实有过重大刑事犯罪记录,对郁误砚的处罚轻了很多。
他被判处9年精神病院监护,转入飞地市最高疗养院。
傅臣尧对郁误砚的监护权在那些保密合约被公开的同时宣布失效。
我猜测不出两天,警局里就会流传出傅臣尧离婚的消息。
法官宣判的时候,我下意识看向郁误砚的位置,他的手不时轻抚过小腹,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虽然他多次声称肚子里的这个“东西”是傅臣尧给他的恶魔,但我想郁误砚应当是爱这个孩子的。
如果他追缴孕检报告,他被监禁的时间应当会更少。
但取而代之,他就需要到政府机关安排的戴罪孕妇生产中心去待产。
我想或许是郁误砚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出生被冠以“罪犯之子”或“精神病之子”的称号,没有选择在此时告知自己怀孕,他家大势大,应当是有别的办法偷偷在疗养院生下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去看傅臣尧的方向。
他仍旧衣冠楚楚地坐在原先的位置,脸上戴着的面具不见一丝裂纹,与方才暴怒的野兽大相径庭。
庭审结束后,我拒绝了我同事一脸歉意的表示可以送我回家的邀请,心情复杂地走出了法院。
开庭前,天上下着大雪。
现在,雪已经停了。
39.
空气中的杂质被厚厚的积雪掩埋,我闻到凌冽干净的气息。
我仰头望了眼天空上逐渐出现的太阳,收回视线,把下巴埋进高领毛衣中,准备回家。
这时候我瞥到傅臣尧冷着脸从侧门走了出来。
我不知道处于何种复杂的心情,竟然往里退了一步,不敢和他撞上。
随后我看到傅臣尧的脚步在天恒电子派来的旁听者前停住。
刚下过雪,地面上的积雪把世间的杂质都吸纳了。
四处都很安静。
我清晰地听到天恒电子的人对着他恭敬而有礼地叫了声:“少爷。”
这时,我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我没有回头,郁误砚的声音小而轻地出现在我耳边,他挨得很近,我能感受到他微热的气息:“你不是跟娱乐社的主编很熟吗?她有没有告诉你二十年前天恒电子董事长再婚,新妻子美艳年轻,带了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嫁入豪门的消息就是她被独家授权发布的?”
我呆住了,傻愣愣地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郁误砚动作亲昵地拦住我的肩膀,和我贴着脸,看向傅臣尧的方向:“白艾市的气候多变,经济也不好,离飞地市又远,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去哪里读书,你猜我为什么执意离开家去那里上学?”
郁误砚的脸很滑,也软,我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上面了,像个智商低下的蠢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郁误砚轻轻笑了一声,纤细的手指戳了戳我略带婴儿肥的脸,嗓音轻柔:“菜鸟,我都告诉过你了,他一直在盯着我。”
“他总是看着我。”
“他看了我二十年。”
40-4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