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家也败落了,咱们又被管着,连一张纸都送不出府。”她的话音一声高,一声又低,“你我想找人求救,救命,都告天无门。”

琴音和棋声无法回话,只能低下头,也不敢再看她。

“我已经跪过一次,她都不正眼看我,难道要我为了过得好些,就去天天给她下跪磕头,卑躬屈膝吗!”

李锦瑶笑着,忽然坐起来,看向窗边的光亮,凹陷的太阳穴旁微微鼓起,伸手胡乱一指:“快去,快去……去打听消息!”

“什么消息都好,什么消息都好!快去,快去!”她不管不顾地喊着,“有钱咱们还有钱!天无绝人之路,什么消息都好,让我知道前殿的动作,让我知道什么能救命!”

……

李锦瑶确实还有钱,还有许多钱。

去年冬日,李嬷嬷只替她送走了一箱衣料和一箱钱给她母亲家人安身,余下,她在楚王府历年积攒的约三万余贯财物,和她嫁妆里的几千贯衣衫首饰,都还给她留在静雅堂里。

楚王虽然罚她不许出王府,也不许向外送信,但一应分例用度从来不缺。

身为五品亲王侧妃,她每月有二十贯钱和八匹绢的月例。因她生育有功,一年四季,楚王府还会额外发十匹加上十匹,共是二十匹衣料专给她制作新衣。一年多发的八十匹绫罗绢缎,价值便近千贯。每逢年节,所有的赏赐也从无缺少。分内的饮食用度,还不需她额外花销,这一年两三千贯的分例、赏赐,便全由她自己安排。

这些财物,和她有孕、生子、孩子满月所得的丰厚赏赐,她原本用三到四成开销大部分用于维系各处人手,探听消息。其余的都放着,从前,是想着给二郎长大用的。

后来,她打算给自己养老多攒些东西。

琴音和棋声跟她一辈子,风雨同舟,她当然也不能让她们吃苦。

现在……

“活都要活不下去了,还管什么将来呢。”她轻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不信我什么都探听不到。”

先送来的,是不用特地打听,人人都会知道的大事:

“殿下,殿下带……”琴音是震惊多于惶恐,“带”

“快叫‘王妃’就是了,别管那么多了!”李锦瑶冷声,“你还想把别的称呼叫惯了,带出去,让人说你不敬,罚你死吗!”

“是!”琴音一抖,凑近了她,“殿下带王妃……住去前殿书房了!”

“把王妃安排在后五间,和书房前殿,只隔着几步路。”她握住了李锦瑶颤抖的手,“二姐儿和四郎也挪过去了。云起堂的人,好像全要挪出去,都忙着收拾东西呢,连后面宁和堂的库房也开了。”

“这……这是……”

用力回握住琴音,李锦瑶想到很多种可能,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难道是,次妃不准住宁德殿,殿下要给她新造殿宇,所以才……”

“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她无力地靠向引枕。

不管是不是她猜的这样,直接让江氏住去前殿书房,这可是姜氏和先王妃宋氏,都不曾有过的优待。

如此,至少和楚王府亲近的人家,谁还敢不认江氏是王妃。

江氏越得宠、越得势,她就越危险。

“再去,再去!”她闭上眼睛,把软弱和惊惧勉强藏起,“她搬去前殿,那就更好了!咱们从没断过前殿的人!”

她从天亮,等到了入夜。

今夜无月,星光亦被云层遮挡。再从糊了窗纱的窗扇里看出去,更只能看到夜色黑沉,满窗阴郁。

赶在在外走动还不太引人关注的最后一段时间,棋声拿到一个消息,小跑着赶了回来。

“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她小声地说,“主殿管洒扫西偏殿的郑梁说,今日上午巳正约三刻,殿下入宫回来之后,好像是从书房拿来了一卷画,放在了西偏殿从东向西数靠北的第五间,林公公带几个人跟着,又把那好生打扫了半日,最后落了锁,说谁都不许再进。”

“一卷画?”李锦瑶问,“什么画?”

“他……他也不知。”棋声更放轻声音,“我问了几遍,他只说殿下好像很是珍重那张画应该是画,自己握着,不要别人拿。林公公和跟着的那些人,竟也没人帮殿下拿。”

“这算什么。”李锦瑶不耐,“一张画……”

“一张画?!”她猛然直起身。

【作者有话说】

来啦!

116 · 如此恩宠

一张画。

一张殿下今日从书房挪出来,放去主殿偏室的画。

一张……在江氏搬到书房前,被殿下从书房挪出来,放去主殿偏室的画。

两条线索顷刻间串联在了一起,李锦瑶先是猛地看向了前殿方向当然,被黑夜、窗扇和重重墙壁遮挡,她什么也看不到又缓缓地、缓缓地,抿出了一个微笑。

她怎么忽略了。

她怎么竟快忘了。

能被殿下放在书房保管,还亲手拿去另一处保存的画,会是什么画?

能让殿下从不示人,甚至打扫都只让亲信内侍进入房间的画,能是什么画?

能让殿下避开江氏,匆匆移走不让她看到的画,除了另一个姜氏的画像,还会是什么画?

“那是姜氏姜侧妃死了的那个姜侧妃的画像。”笃定地,李锦瑶对陪嫁丫鬟说,“至少,也是和她相关的画。”

“……姜侧妃?”琴音先反应过来,“她不是她和王妃”

“是啊,”李锦瑶对她笑道,“咱们的新王妃,正是因为和她像了个十成,才被殿下从宋家接来府上,极尽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