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往来,匆匆忙忙搬着奠仪,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黑泽昴自己掌握着半条新科技产业的命脉,在自己住的地方却不爱放人工智能,他曾说过,这东西最容易被控制。一个人应该更喜欢能握在掌心的东西,比如真实跳动的生命。
黑泽崎瞥了一眼,一堆摄影师和打光师围在去大书房的那条小道上,大概在给他爹服务。
“我父亲呢?”他波澜不惊地问。
秘书快速回道:“董事长在录追悼视频,这是面向集团内部所有员工和家属的。”
“…我知道了,”黑泽崎挥挥手,“那我在这等他。”豫偃
他的发小田中季站在大门口,也刚来。
今天突发事件,台子都没搭起来,赶来的基本就是关系近的一些故交,派直系小辈上门,既显得庄重,又不会太麻烦。
田中季看到他,过来拍拍他的肩。
“节哀啊。”
“行了,别肉麻。”黑泽崎说,“我和老头子又没什么感情。我奶奶对我倒还行,可惜她死得早。”
“倒不是这么说,”田中季道,声音压低了,“外面都在传,老爷子走了以后,要上来一个家族理事会的人…”他的眼睛落在黑泽崎身上。
黑泽崎冷哼一声,转了转腕表:“让我爹担心去吧。”
就在这时,他一抬眼,看到不远处,花丛前站着一个修长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们,握着剪刀,听身后几个人给他汇报着什么,边从容不迫地剪着一颗白玉兰。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一种米白,压着很素的花纹,整个人就像溶进了花里。
但黑泽崎看出来了,他动的时候很慢,不知道为什么,姿势显得有点怪异,就好像脊椎尾端堕着什么东西,让他的着力点微微偏移。像残疾人,但那毫不明显,也毫无损他白腻脖颈的迷人也许只是观者太敏锐的缘故。
他的上方几十米是嗡嗡低空飞行的巡逻机,微风吹起头发,拂在他的额间,清美白皙的侧脸线条优美,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站定,把脸轻轻转过来。
黑泽崎望着他,突然喉咙发紧。他听到旁边的田中季在小声抽气。
在这一秒,他意识到,这就是他此行隐隐期待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矢莲真人。
配合一身素,他本来修长的体态更显得俏丽,几乎像一道闪电,惊而白。那种氛围,如有实质,对人劈头盖脸地撞了过来。
望着他们,矢莲顿了顿,忽然完全转过身,慢慢笑起来。
他开口了,声音很静,只是有一点沙哑:“大公子?”
他这么叫自己。黑泽崎不知道自己回了什么。
越过几年的时间,那见到矢莲照片第一眼的感觉突然回来了,从半空中将他控制住。在这一瞬间,他对这个家包括对他的厌恶被某种不明所以的感觉占据了。
矢莲的容貌和气质,在几千个日夜里完全修炼得进化了。
像一块玉,质地和香气养得熟透时,更加危险。
他看着田中季像只哈巴狗似的,眼睛里射出精光,双手捧着把吊唁礼交给他。矢莲让佣人收起来,对他轻笑着多说了几句话。
他们本来应该有更正式的会面,但是矢莲好像有事,对他歉意地挥了挥手。
他浓密睫毛中的眼睛,安静地落在黑泽崎身上,对着他,微微一笑。
田中季这个花花公子,维持着仿佛童子鸡没见过美人的状态,直到矢莲离开了,他的声音才恢复正常:“…你也是第一次见夫人?”
黑泽崎不说话,他看着空气里某个点,胡乱点了点头。
“你看到了吗?”半晌,他说,“他的走路姿势。”
田中季茫然地说,“什么?”
像大多数人一样,他只能看到他的脸。
黑泽崎慢慢拧起眉。
田中季惊奇地啧啧作声,也不知道在感叹什么。
“我妈当年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这可真是…”他顿了顿,“这下我可算知道,你父亲为什么和他结婚了。”
黑泽崎转过脸,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田中季没接收到,还在感叹,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黑泽崎正盯着他看,马上悻悻地举双手投降。萸檐
他悄然看着黑泽崎,想看出他对他继母的态度。却看到,黑泽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草坪幽幽的地光照在这位财阀大少英俊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既冷淡,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焦躁。像一只闻到气味的小狼。
田中季一愣,正想说点什么。就看见黑泽崎长腿一蹬,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向秘书的方向走去了。
书房外间,厚重的门难得大开。黑泽昴在原木长桌后,一堆人围在他旁边,都站着,唯独他坐在那儿。摄影仪器架上了,灯光连天,照在他背后墙壁挂着的熠熠发亮的家徽上,旁边还架着把修长的太刀,非常具有气势。
看黑泽崎进来,人群自动分开,三三两两的人叫他,“大少。”“大公子您来了。”
坐于主位的成熟男人抬起头,不咸不淡地说:“你来晚了。”
父子上次对面其实是九个月前一次视讯通话,黑泽崎扬着下巴,漠然地点点头。
父子关系冷淡成这样,旁边人都瞬间把头垂下,生怕听到一点不该听的。
人前黑泽昴没说什么,只是端详了一下长子的衣着,然后挥了挥手,让一个助理去给他收拾,他的手扣在身边美人的腰上。矢莲站在那里,还在侧着脸,听一个女秘书小声和他重复稿子内容,他没看向这里,只是自然而然地将手反握住男人。
“你母亲在这里,”黑泽昴说,“你弟弟还在上学,他太小了,没必要见公众。待会你们再正式见面,先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