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崎看着他,突然呼了一口气,眯起眼。
这一秒钟,黑泽幸脑后一跳,忽然神经紧张起来,他们默不作声地对视着,像两头血脉相近的狼一般。
帧被拉长,信息正无声地交换。
“……”
须臾,黑泽崎慢慢地舒展肩膀,挠了一下下巴。
看着幸,有某种怀念的笑意忽然在他英俊的脸上一闪而逝。
“你还想和矢莲聊聊吗?”他不紧不慢地扣了一下幸的肩膀,“他就在外面等新雪回来。”
黑泽幸用了点力拨开他,默不作声往外走了一段,脚步踩在走廊的木头上狠狠地,他看到了紫白色和服的边,矢莲站在走廊外面,离门更近的地方,正和另一个佣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那人退下了。
矢莲独自站在那儿。他修长的身影显得有点孤独。
黑泽幸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过去,脚步尽量放轻。
矢莲头也没回。
“你什么时候决定长大了?”
他在说自己尝试性事。黑泽幸回击:“妈妈,你在我这个岁数难道没有试过?”
矢莲转过头看着他,似乎决心饶恕他这一次,另起了话头。
“成人礼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黑泽幸绕到他身边,慢慢地道,“我要娶一个人。”
一瞬间,他只想盯住矢莲的表情。
矢莲扬起眉,没有很惊讶。
“是谁?”
黑泽幸说了一个名字,是给他破处的那个女佣人。
矢莲这次转身的幅度有点大:“是她……你怎么会想动家里底下人的?”
他忽然严厉起来,黑泽幸死死咬着牙,额头终于开始突突地跳,这就是开始他报复性拐带家里下人上床的想法,酝酿了很久的恶念,终于可以像一大摊污垢杂质那样,悉数抛到他母亲面前作展览了:“你和我哥不也是兔子吃了窝边草?你别当家里其他人都死了!你们都干得出来背德的事情,我学一下又为什么不行?”
矢莲猫似的眼睛睁大了,瞳仁滑了一下。幸握紧拳头,气氛又如同被无形的手抽走了似的开始紧张。这时,外面门口那边突然有一阵响动,他知道是黑泽新雪回家了。
黑泽新雪在外面兴奋地喊妈妈,黑泽幸看到,矢莲的脸色融化了一下,抬脚默不作声往外走。
黑泽幸的情绪一下子被扯断了。
他是矢莲放弃的孩子。他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而黑泽新雪是矢莲准备去好好做母亲的孩子。
他好嫉妒。
他看到矢莲穿过走道去迎接他妹妹,背影是那么温柔。
于是他也低头跟了上去,不像是一个继承人,而像是一个外人。
黑泽幸阴暗地打量着自己的妹妹,黑泽新雪靓丽逼人地站在入口景墙处,脚上蹬着一双羊皮靴,正自恋地照着一隔扇上的大镜子,她和父亲黑泽崎一样有着高挺的鼻子,黑泽幸看着这个和自己小时候经常互相扯头发的小女孩,一阵昏眩。
眼前的妹妹突然和自己不是一个立场。她拥有的比他多太多。
他妹妹已经在钻研上暴露出过人的聪明,黑泽崎经常开玩笑说她是个小学术分子,还承诺让她以后进入八方集团的实验室学习。
这是这么久之后他知道那个秘密之后黑泽幸第一次看到黑泽新雪的脸,他不禁刁钻地看着她,接着他感到荒谬,这姓黑泽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血液是完全来自同一个子宫和同一根阴茎。甚至辈分都那么不相同,黑泽崎到底是他哥哥还是继父?黑泽新雪到底是他妹妹还是他侄女?矢莲到底是他亲母亲还是他嫂子?
黑泽幸大口抽气,意识到是的矢莲和黑泽崎默不作声地像大人一样地对外人隐瞒了这些事,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抵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而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因为同是一家人,才有幸知道这个惊人内幕一切本来都是和他无关的。
黑泽崎已经和矢莲有下一代了,所以,他是这个家唯一还和黑泽昴有关的,所以他是个彻底融入不进去的人黑泽崎已经毫无关系了,他已经完成了彻头彻尾的背叛。
他们是不是都在容忍他?
“为什么我不能想娶谁娶谁?”走廊还有十多米的距离,黑泽幸扣住矢莲的手,将他一拉,让两个人形成对视,他近乎固执地道,“我就想和她结婚!我父亲当初可以力排众议娶你,我哥哥也可以睡你爱你和你在一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为什么我不行?”
他话里的意思几乎让人心惊肉跳,只隔着一张几乎透明的纸,将要用手戳过去。
“幸,”矢莲无情地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他像是根本无视了话中的意思,他根本就看不起他,他连他对他的情欲都不会去正面直视,“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和我说话。马上就是你的成人礼了。一个未来继承人的婚姻会如何还需要我的指导吗?”
“成人礼?”
黑泽幸进了一步,嘲笑道:“你只想我快点接手公司,好和大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是吧?”
一种仇恨牢牢地凝结住他的心脏:“你为了你的不伦恋情,牺牲掉你的亲儿子,矢莲,是不是?”
“你真适合生儿子,”黑泽幸悲愤地说,他犹如穷途末路的人,什么话都从他口中钻出来,发射到空中犹如被情绪扭曲覆盖成不同色彩的无形炮弹,“儿子都会爱上你。我说的不是对上一辈的敬爱,你懂吧?你天生是被操的母亲。黑泽新雪不能操你不能给你情欲她没有必要从你肚子钻出来。矢莲你何不再来一个男孩延续我十九年的痛苦呢?”
这段话里的意味是酝酿了那么久,跃迁了数年的光阴终于脱胎而出
矢莲转头没有任何犹豫结结实实地扇了他一耳光。
这耳光很重,一种麻痹感顿时从左颊扩散到整张脸脖子都僵硬掉,黑泽幸瞬间低下头,他的嘴里有血的味道,眼前发黑,有光晕一跳一跳。
他感到矢莲站在他眼前,目光如冰刃一般锋利,让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在矢莲面前突然像个小孩子,那些“成长”经历突然一文不值,他的母亲,他永远的母亲尽管他比他都高了放大放大再放大,像一座神像。
而他在他跟前缩小再缩小,直到缩回母亲小小的子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