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不会去死的。”,柳玼抬头看了一眼棺木,原本的悲愤此时已经烟消云散,她不能在这儿等着被柳家那群人算计,“冬临,去取纸笔来。”

虽然不明白柳玼此时还要纸笔做什么,冬临还是小跑着去了。

柳玼潦草写了几笔,又觉不够。于是柳玼用发簪划破了自己的手心,血淅淅沥沥地滴在了砚台上,还有几滴滴在纸张上。

“母亲过身后,与舅舅累年不见。闻舅在军,军中劳甚,盼舅安康。父因急症而过世,我心交瘁,恐命不久矣。如今我在世上唯有舅舅一位血亲,求再见舅舅一眼,不要叫我过身时,身旁无一人而让他们欺负了去。卿卿叩首,再叩,求舅父聊城一见。”

柳玼将书信叠好,“冬临,寻个邮差,多给些银钱加急送到京城。”

赵妈妈脸色一变,柳玼的亲生母亲是有个哥哥在京城。当初因为反对柳家的婚事,兄妹二人之间早已不和。在柳玼出生后,柳玼舅父偶尔来看过,只是兄妹二人有了隔阂,两家不够亲厚。自柳玼娘去世,两家更是不来往了。柳逸之也说过,万不可叨扰京城中的那位。

“小姐,老爷生前说过,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叨扰京城那位。”,赵妈妈说道。

柳玼轻笑,“柳家的人若是靠得住,我也不必求到舅舅去。爹爹在天有灵,也是能懂我的。若他不准,就夜里来我梦中责罚我吧。”

柳玼在信中欺骗了京城的那位舅舅自己命不久矣,她并不知道京城的那位是否会念及那点血亲来看她,来了是否会替她做主。

可她若不做,只能等着日后被寄养在柳氏某位亲眷家中,柳逸之留给她的钱财终会被算空,而她也最终是世间蜉蝣,落得一个凄凉。

柳玼只能赌一把了。

只盼望舅舅心善能念及他们之间那一丝血亲,来聊城看柳玼一遭,哪怕只是看看她。也好让柳家的人知道,柳玼还有京城的舅舅护佑,就算最后还是寄养在柳氏一族,也会因为京城的关系而有所顾及。

“小姐不放心柳家的人,要求到京城去,其实又何必舍近求远,裴公子本就心悦小姐,不如找他商议?”,赵妈妈提议道。

“裴郎?”

柳玼与裴辅自幼相识,柳逸之生前是有意让招裴辅入赘。只是裴辅是家中独子,又怎么愿意做上门女婿。

柳裴二人的事儿于是便搁置了。

“他若有心,早就会来看我了。”

柳玼原以为裴辅只是不愿入赘,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可如今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裴辅都未出现,就是书信也未有一封。

柳玼知道裴辅待她之心也不过尔尔。

火盆里的火光照映在柳玼脸上,柳玼一双漆黑的眸子了无生气,好似一个破碎的娃娃,“赵妈妈,你刚才说前厅他们不吵了?”

“是啊,我以为他们都走了还去看了一眼,几人都在。二房的好像也来人了。”

柳玼差点忘了,柳家二房可是最说得上话的。如今二房来人了,事情大概也快敲定了。

那可不成…

柳玼将手里的纸钱都丢进了火盆里,火越烧越大,飞扬的火星子点着了白布,又点着了一边的白花。

赵妈妈立马去踩,却被柳玼拦住。

“小姐!”

柳玼看着棺木里的柳逸之,“爹爹,再帮我一回儿吧。”

第2章 失火

火越烧越大,大到灵堂上都是黑烟。柳玼原本白净的脸上已经脏兮兮了,赵妈妈拉着她往外跑。

柳玼跪在院外,看着灵堂滚滚黑烟,哭得凄凉,“爹爹……”

柳家的尊长察觉动静也纷纷赶来,众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吓住,灵堂失火是为大凶。

“这是怎么回事?”,柳家二房柳泽之有一位很是能干的主母,是先头老太太娘家的孩子,姓王。柳王氏走到柳玼身前,面露不悦,“卿卿,这怎么起火了?”

柳玼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哭着。

赵妈妈已经得了柳玼的关照,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莫怪,小姐是被吓坏了”

“那你说,这灵堂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柳王氏看柳玼哭的凄惨,确实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转头问起赵妈妈,“是不是卿卿不懂事碰着香火了?”

这是要把失火一事推在柳玼身上。

赵妈妈摇了摇头,“小姐看见二房伯伯来了,能给自己做主,心中欣喜,才在老爷棺前说了两句,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起了火了。”

方才前厅吵得厉害,没人注意柳玼何时走的,谁也没法说柳玼是不是才到。

“灵堂失火多是逝者不满,莫非是逸之不满卿卿养在二房?”,人群里突然有人说道。

柳玼侧目看向柳泽之与柳王氏,柳泽之愿意并不叫柳玼不意外,毕竟柳玼是柳家的血脉。只是柳玼没想到柳王氏会同意。

“怪力乱神不可当真。”,柳泽之说话了,他看向自己这个外表柔弱的侄女。

柳家素来都是经商好手,柳逸之更是其中翘楚。可惜,柳逸之是个情种,与亡妻只生下一个女儿后,一直未娶,就是通房也没有一个。但凡有个庶子,也不必他来收拾烂摊子。

柳泽之不信这是柳逸之不满导致的失火,若世间真有鬼神,该不满的是他柳家列祖列宗。

“卿卿,你先回去。等我们这边收拾好了你再来吧。”,柳泽之说道。

柳玼由着赵妈妈扶起,“劳烦二伯费心。只是我见不着爹爹安然无恙心里挂念,还是让我在这儿等着吧。”

这场戏还没完,柳玼不能走。

灵堂起火为“火山旅”卦,卦辞有言“飞鸟树上筑巢,小人使坏点燃火”。

柳玼知道,柳泽之从不信鬼神。可是柳王氏最信这些,还有族中其他人,他们又怎么会不介意。等到了守灵起灵摔瓦,他们会因为忌讳互相推脱,只要他们之间有分歧有争议,柳玼的事情就难以敲定。柳玼才有时间想办法护住柳逸之给她留下的所有。

灵堂里的东西基本都被烧毁,可幸的是柳逸之的棺木只是外头烧损,里头没有什么破损,柳逸之也好好的。

柳玼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