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里雾里猜不透,急火攻心小腹的坠痛加重了,我摸索下床,循着医生的诊室,房间空无一人,只有桌角的茶水冒着袅袅雾气,我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踪影,我正要走出诊室,还未迈几步,一名鲁莽的小护士神色匆匆溜进来,捧着托盘和我撞个满怀,我下意识扶住她,由于侧重平衡自己,掐她肩膀的力度猛了些,硬生生的推开了两三米,她跪倒在地,托盘内的瓶瓶罐罐洒了一摊。
其中一支针管莫名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支针管陈旧得泛黄,桶里的液体也枯涸,凝固在塑料壁上,坑坑洼洼脏兮兮的,像回收站捡的,住院楼频繁消毒,留这东西实属诡异,我盯着它,针头贴了一张字条,标签是特护病房关太太。
竟是给我用的。
护士惶恐回神,她大惊失色,匍匐在我脚下,把掉落的医药物品仓促揽入盘子,“关太太,是我马虎了,您原谅我毕业不久,上手还生疏。”
我默不作声端详她,用修长的指甲梳着鬓角零乱的长发,“名字。”
她颤栗不语,我弯腰挑起她的护士牌,梭巡她的相貌和姓名栏,“王乃。”
她涕泗横流哀求着,“关太太您饶恕我,我再不犯了。”
“哦?”我笑眯眯,“你犯什么了,怎不打自招呢。”
她叩首的姿势一僵,我倏地猜忌大涨,“你哪个大夫组里的护士。”
她结结巴巴说,“马大夫。”
我调子不阴不阳,“我的主治医师,马凯文大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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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咄咄逼人轰炸得王乃哑口无言,她不断后移,有遁逃的征兆,回廊鸦雀无声,一盏狭长的灯管在风中扑簌摇曳,“谁收买了你,对我意图不轨。”
她颤颤巍巍啼哭着,“关太太,我们吃这碗饭的,养家糊口讨生活,我和您无冤无仇,配药的护士发我什么,我就拿什么,您误会我了。”
“哦?是上面的疏忽了。”我不阴不阳掐着她下颔,“用错药,我只当你不谨慎,注射器是新的旧的,你瞎了吗?”
她仓皇无措,躲闪着我的拷问,我刀子般凌厉的目光擒摄进她水波荡漾的惊惧瞳孔,“不讲?你倒忠心耿耿。这是哈尔滨,你侍奉高干VIP,总道听途说程霖。”
她筛糠似的癫抖,“关太太大名鼎鼎,无人不晓。”
“是呀。”我指甲勾着她的脸蛋儿,左划一下,血珠渗出,右撇一捺,烙印狰狞,她一声不吭,眼泪憋着打转儿。
“她们晓得我嗜血,癖好折磨稚嫩卖乖的小姑娘,不招惹我,相安无事,得罪了我,我让她悔不当初。坊间我的传奇发酵多年,但我才二十二岁,我的未来长远着呢,你奔着我弄死我来的,我能宽宏饶恕吗?”
我狠狠一搪,王乃趔趄倒地,我趴在门框朝外面大喊,驻守电梯的保镖闻言疾步跑来,途经安全通道时,和两名窜出的陌生男子狭路相逢,保镖一愣,对方极其矫健,三下五除二缠住,回廊另一端尽头的铁锁被子弹粉碎,门忽闪着敞开,王乃踉跄站起,跌跌撞撞冲过去,我伸手拖拽,又是犀利的枪响,火苗擦着病号服的束带一跃,烧了一片红光。
我匆匆收回,眼睁睁瞧着匿在暗处的死士掩护王乃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党亦不恋战,迅速脱身,两名保镖撕下了衣袂,遗憾是毫无线索。
他们抵达我一侧,“程小姐,追吗?”
我眯眼睥睨人去楼空的门扉,“追什么,天衣无缝的一盘局,你们何必送命。”
我指着托盘里的针管,吩咐保镖做化验,又想起什么,“别大张旗鼓,这里的医护不干净。”
我心不在焉回病房,关彦庭只手遮天的武警医院,发生这么大纰漏,他眼皮底下作弄我,后台岂会不硬。
蒋璐知情,十之八九是关彦庭授意,可他没必要搞死我,起码零星的情分终归有。染贫民的血,如弑杀蝼蚁,借他们的势,我也算权贵,染了我的血,关彦庭自找麻烦。
恨我入骨,沈国安吗?
那蒋璐到底是谁的间谍。
她扮演的角色,复杂且多重,两边效力,关彦庭怎会委以重任。
我糊涂了。
若是我和他的宿敌局面愈加明朗,留我是心腹大患,他准备赶尽杀绝,断张宗廷一支羽翼,他的歹毒未免太可怖。
换而言之,蒋璐密谋也说得通,我夺她依靠,间接毁她人不人鬼不鬼,沦为权贵的商品,她憎恶我咬牙切齿,稍稍具备兴风作浪的道行,这支针管恐是她索我的命。
果不其然,保镖傍晚递给我报告单,神色非常凝重,我接过一扫,鬼画符的字迹,一字看不懂,我没好气攒了扔在床尾,“查得出之前扎针患者的病症吗?”
“医院规定,一次性针具不可循环使用,您贵为官太太,他们坑,也坑不到您头上。八成儿是戕害。为避免打草惊蛇,我在回收站蹲堵了一天,再没护士盗取,幕后指挥撤了。”
我冷哼,“王乃区区打杂的,她性格软弱,本能是伪装不了的,她是贪财的废物,凭一己之力掩人耳目,送我下黄泉,她成仙儿了吗?”
保镖茅塞顿开,“您是说,有人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她是调虎离山的饵。”
“不管她,落咱的手里,严刑逼供,她受得了吗?她一吐,我们知道是男是女交接,顺藤摸瓜,保不齐露馅。防微杜渐才能高枕无忧。即便是弃子,也得捞。”
保镖瞥了一眼皱皱巴巴的报告,“程小姐,针筒内有司他夫定的残留物,是治疗艾滋病的。”他欲言又止,“您确定,无需复查吗?”
我烦躁得很,“什么节骨眼了,哪有这工夫,张宗廷那儿,你瞒着点。我发现及时,她没来得及扎。”
保镖踌躇几秒,“我明白。”
东三省的天,在此后半月,变得混沌无比。
一切都像是蓄谋已久,顺理成章的爆发了。
关彦庭联合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主任、秘书会总秘书长,及省军区正副团、正副师实名上呈文书,彻查黑龙江省委书记兼中央副主席沈国安。
证据详细且层层官员涵盖面之广阔、官衔之重量级,中央进退两难,无法镇压,如果小范畴混乱,舆论是可操控的,一旦满城风雨,整个政治生态系统变化莫测,某种意义,对中央是潜在的隐患。反其道而行之怨声载道,顺水推舟则枪打出头鸟,沈国安便要做牺牲。
纪检委经取证走访,控诉人不乏与沈国安共事十余年的同僚,为他鞍前马后抹掉蛛丝马迹的下属,在他罪孽滔滔的底细浮出水面一刻,纷纷丢盔弃甲见风使舵,力求在沈关博弈的漩涡中自保,倒戈胜券在握的关彦庭。
沈国安这艘船不翻则以,一翻成千上百条缆绳也招架不住,他的阵营一夕轰塌,连他的秘书也投诚关彦庭战壕,唾骂他为臣子不忠、为公仆不义、为领导不廉,指控言之凿凿,件件罄竹难书。
公家的反水,勒得沈国安喘不过气,与此同时后院着火雪上加霜,怀胎六月的蒋璐一击定乾坤,申斥沈国安强占她清白,进行惨无人道的肉体交易,无异于豢养的禁脔,并软硬兼施许诺垄断东三省的黄赌毒胁迫张宗廷替他走私一批市值五亿的明清国宝,销往欧洲南美洲,提供不上报批号的军火三百支,壮大沈家军,在东北自立为皇。张宗廷不允,蒋璐日夜遭殴打,孩子几番险流产,女本懦弱为母则刚,蒋璐搜罗了沈国安不可告人的历史,铁证如山,砸得怒海惊涛。
与韩复生给我的附件一字不错的原件是省委副书记提交的供词,而蒋璐
关彦庭作为下棋的诸葛亮,他不露声色摆子,却始终未亮明身份,事到如今,战事十拿九稳告捷,他除了上书签署盖章,其他方面仍有所保留,奠基了全身而退的后路,中央假设力保沈国安,当务之急是封堵东北悠悠之口,平息骚乱,而他从不出头,理所当然置身事外,中央整治沈国安,他是第一受益人,副国级补填正国级空缺,悬而未决的副国级席位,关彦庭板上钉钉。他上窜下跳,曝光司马昭之心,于口碑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