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若水蛇,海草,虅蔓,交插横生,蜿蜒婀娜,他呼吸渐重,起伏的腔骨贴着我高耸圆润的乳峰,颤颤悠悠摆动着,他退无可退,坚硬的墙壁堵截了他的后路,他承受着我的风情万种,销魂蚀魄,“韩复生,你骗我。你说你名字是韩一,我还程二呢。男人爽了难道不吐真言吗?你也喝了酒呀。”

我皓白的贝齿咬唇,委屈楚楚,“我生平最憎恶谎言。”

他扭开头,“是我的错。”

“韩局长那时,年岁不大吧?”

他吞咽唾沫,“三十六。”

他乖得很,问什么答什么,我忍笑,“呀,如狼似虎。可不呢。像一匹饿狼在森林觅食,嗅到肉味儿,情不自禁一沾芳泽。”

我踮脚,鼻梁蹭过他鬓角,色情一舔,他一抖,“关太太…”他按着墙板,手背青筋一缕缕凸起。

“嗯?韩局长怎说一半戛然而止了呀。”

气氛愈发暧昧,韩复生的额头流淌着细细密密的汗渍,我莫名好笑,“韩局长,你怕我吃了你呀?我印象中,你在床笫比我勇猛呢。”

他强作镇定望着我,盈盈的秋波幽婉,天窗关闭,无风雨也无晴云,不黑不白,却恍惚是晓风拂月,他身子一点点软,契合我妖娆的身姿,恰似拥抱,他眼窝是意乱情迷的绯色,我趁火打劫问他,“你是沈国安的左膀右臂。”

他完全沦陷在我的蛊惑中,浑浑噩噩没隐瞒,“是。”

我摩挲他青黑的胡茬,“南宋有奸佞的秦桧,权倾朝野,也有忠贞良将岳飞,丧命风波亭,他们都效力宋高宗,韩局长是哪一党呀?”

“沈书记对我有知遇之恩。”

“哦?”我嗤地翻白眼,“沈书记父子对我也有纳妾的美意,韩局长晓得吗?”

他沉默。

“官府廷门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归宿,衣食无忧,当正室固然锦上添花,做小妾二奶也得遵从我的意愿,沈书记强取廷夺,韩局长耿耿热忱,来日方长,你不顾虑他翻船,殃及自己吗?”

我逼近他半尺,和他零点零一厘之差便磕在一起,他气息紊乱,我含情脉脉,所谓虚情假意一目了然,但男人吃这一套,何止韩复生,走马关灯的祖宗也招架不住。我在祖宗身边历练得炉火纯青,再难搞的心思,我也能尽快摸得透彻,反客为主,多一宗裙下之臣。

“你不做秦桧,奈何他是昏君,他从政四十二年,追随他的大小官员,舍了一身剐辅佐他共进退,他的正国级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成果。他上报省委追封提拔谁了?他暗中绸缪杜绝后患,杀伐毫不心慈手软,以免那些了解他上位史的同僚反水,卖主求荣揭露他。天可怜见,他们于私养家糊口,于公赤胆忠肝,穷其一生书写沈国安在东三省的政治传奇,打下江山未享受,就做了棺材里的鬼,他们不瞑目,韩局长自认,沈书记稀罕你到共享荣禄吗?”

我长枪短炮,舌灿莲花,韩复生哑口无言,他憋了片刻,“关太太,您笃定我不敢将这番话转述沈书记吗?”

“自然。”我春风得意,“韩局长,我这人有嗜好,我伺候的客户,我习惯留底细,留把柄,我怕呀。天上人间的梁海玲不就是掌握太多权贵的秘密喀嚓一刀吗?为避免惹火烧身,我的账薄在我姐妹儿那儿,我出事了抑或谈不妥交易,它会水落石出的。你大可赌注,我记录底细的分量价值够不够搅混东北的池子。”

韩复生一言不发。

我眉目天真无邪,凿一颗洞,捣烂肌理,也分辨不了我歹毒蛇蝎的面貌,“你考虑下,明晚黄昏时分,我在桃花岛的湖心亭等你,韩局长,我们也是有旧日情分的,对吗?”

这工夫楼梯通道恍惚传来男人讶异的局长?

韩复生一刹恢复清醒,他慌忙推开我,那名下属一愣,估计是前所未有的突发事故,双方猝不及防,韩复生松了拳,若无其事整理警帽,“关太太询问我公事,鞋跟歪了,险些摔着,我扶了她一把,别乱讲。”

部下机灵,立马低头,“局长始终和我待在一处。”

韩复生讳莫如深向我颔首,吩咐下属回警局。

他慌不择路直奔电梯,途径包厢敞开的门,韩太太凑巧瞧见他,她丢了牌大喊复生!

韩复生皱眉,仓促一顿。

韩太太跨出房门,喜滋滋挽着他胳膊拽进屋,“复生,周末沈书记的夫人三十六岁生辰,我和白太太商量,挑选送子观音铸一只金玉的底座,吉利的征兆。她不流了一个儿子吗?沈厅长桀骜不驯,父子不睦,沈夫人再生,沈书记老来有子,她地位更牢固,苏太太亲眼目睹,沈夫人搜罗下九流的药吃,助兴还能得男。”

“胡说。”韩复生甩开她,阴鸷的面庞犹如扣了一堆灰土的瓦盖罐子,烟熏火燎的涩,“沈书记的家事,是你议论的吗?祸从口出的道理,你怎么不长记性。”

韩太太支支吾吾坐在木椅,“东北传遍了,你就吓唬我,你倒是派兵压住他们啊。”

我撩拨着耳环,慢条斯理迈过门槛儿,“言多必失,政界有得是八面玲珑的卧虎藏龙,韩太太积口德,您丈夫的仕途才平稳,不贤之妻的舌,葬送的是家族前途。”

韩复生的谨言慎行过于冷漠死板,一屋子的津津乐道变得索然无味,几名太太意兴阑珊码麻将牌,韩太太被韩复生的严肃震慑得无从辩驳,她捏着纸巾擦拭嘴角的糕点碎屑,侍者进进出出换茶盏,我左边的白太太忽然惊叫一声,满是不可思议盯着韩复生的脸颊,“韩局长,你…”

我攥着六筒的手搁在半空,不着痕迹掀眼皮儿一扫,是我吻他残留的唇印,在白光的照射中格外清晰艳丽,我装作饮茶,在水里涮了一圈,茶水泛滥着猩红的涟漪,韩复生不露声色一抹,“隔壁的小姑娘,喝多了酒,撞在我身上,我没留意。”

我和他一前一后,最惹疑窦,白太太梭巡我们之间,她一琢磨,关彦庭的夫人,是疯了才造水性杨花的孽吗,她顷刻便自我否定,招呼着其余夫人打牌。

几轮麻将我玩得心不在焉,输了有三十万,但我发自内心的高兴,仙鹤茶楼之行不算多余,我收获颇丰,我预料韩复生将在斗垮沈国安中至关重要,甚至是决定倾覆性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张宗廷命不该绝,沈国安也非得天独厚,才处处良机。

我回西郊别墅刚换了衣裳,关彦庭的吉普车驶入庭院熄了火。

保姆打开门,笑着递上一杯凉茶解暑,我拆解他的纽扣和皮带,“吃了晚餐吗?”

他淡淡嗯,“在办公室吃过。”

我褪掉他的军装,搭在衣架,“我中午出门前煲了汤,稍后温了你尝尝,有点咸,不嫌弃就喝一碗。”

他闷笑,“嫌弃。”

我推搡他,“那也得喝,还挑三拣四的,有得吃是你的福分,老光棍。”

他目光定格在我某一处,我抚摸他打量的部位,“染脏了吗?”

他扯住我细腕,从下颔挪开,端详我白皙清纯的容貌,“关太太,结发之妻,恩爱不疑,拌嘴撒泼,我来者不拒,淑慧的良母,如果你肯做,或许很有趣。”

我莞尔一笑,“关参谋长可不许食言,你我白日演戏,夜晚我是来去自如的。”

他唇边弧度收敛了三分,“我的关太太,的确固执得愚蠢又可爱。”

我把玩新涂的指甲,“我挖了一枚棋子,他目前尚且是黑棋,会否转化白棋的战衣,明晚见分晓,关参谋长怎样感谢我?”

关彦庭修长的指节拢起墨香,他捂住我眼睛,“我其实很希望,关太太要的回报,是我坐实你的名分,涉及这所有,我都敢奋力一搏,你似乎不感兴趣,是我自作多情。”

我陷在一团漆黑,好久,阻碍明亮的掌心抽离了我的眉,我眯眼适应着强光,再看面前,关彦庭已经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