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揺晃着茶杯,“不同场,有借口洗清,?同场,人嘴两张皮,婆说婆有理。关彦庭无?暇做口舌之争,争来争去,损失的乃自己名誉。”

邹太太若有所思沉默着,良久,她笑着?看我,“关太太,难怪东北的权贵为您神魂颠?倒,趋之若鹜。有时男子的谋略虽宏观硕?大,但费尽波折,倒不如聪慧女人的一点花招奏效。”

我和她碰了碰杯,”自古疆场屠戮将军,

猎杀帝王,有几人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红颜祸水亡国呢?史书不记载,后辈信吗?”?邹太太仰脖将冷却的乌龙茶一饮而尽,“?美貌精明,敢为常人所不为。张老板或许在?您的襄助下,东山再起也不一定。〃

我侧目打量巷子口鬼鬼崇崇隐匿在三轮?车旁窥伺露台的俩男人,那俩留在华莊别?墅,想必马仔也解决掉了,我装作视若无睹喝?茶,”只愿他保命,别再淌这滩污水。”

“我其实不解,关参谋长前途似锦,关太太嫁他荣华富贵,多少女人求之不得,您怎?地偏要追随一个败北的亡命徒?”

我把玩温润如羊脂的薄胎瓷,“时过境?迁,钱的铜臭味,我厌弃了,不行吗?”

邹太太半信半疑,但她没反驳,我们喝?光了仅剩的茶水,压灭炉子里焚烧的锡箔,?她漫不经心问我,“张宗廷在澳门的根据地提?早盘好,澳门也不安宁,他这位全国头号通缉犯,去哪儿都是深水炮仗,不炸则已,一?炸粉身碎骨。”

她在挖掘我的底细,邹秘书长留一线生?机,他夫人也精,没全盘托付我,”信”字在?当今社会,已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了。

我不露声色合上茶盏,〃且走且看吧。落?脚点还是未知数。”

我们分道扬镳后,我独自走出露天茶?楼,并没有打车,而是不疾不徐的扎进一条空?荡的小巷子,东北的老式居民楼九十年代末?拆迁了不少,没来得及盖新楼,狼藉的废墟?随处可见,这条巷子怡巧是规划圈,迟迟没?有重建,非常适合演绎无间道。

那两人按部就班的尾随着,石灰砖缝揺?曳着三道人影,我时不时瞟一眼,镇定自若?的拐倒数第二重弯。

我加快速度开始闷头猛行,七歪八扭的将他们领进一节死胡同,我驾轻就熟的关?键,在于这路走过几次,那阵当二奶,乔栗狂?妄,我拍她自掘坟墓的证据不是一招制敌?的,我雇佣的侦探足足跟踪了她七八趟,其中?一趟,她和鸭子馆的名伶便进了巷子里的一?间破瓦房。

遗憾是我得到消息匆忙赶来,没留神盯?梢丟了,瓦房有后门,但我记性好,时隔三?年故地重游,折腾他们不成问题。

我由疾走变小跑,当横亘的水泥墙映入?眼帘,我耳畔穷追不舍的脚步声骤停。

我放肆大笑,“朋友,累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下意识的抓裤腰。

我慢条斯理转身,有条不紊戴上白色丝?绸手套,我这双手套和关彦庭的不同,他是?军区配置,有减缓射击震波的效果,我的单?纯为了预防烙印指纹。

专业暗杀的举止令他们警铃大振,我耐?人寻味哀叹,”好一招回马枪啊。他是真迫不?及待赶尽杀绝。”

皮包的金属链勾在无名指,我颠了颠,“?这玩意儿值钱呢。何止你们,成百上千的白?道小老虎,巴不得吞掉它长成大老虎呢。”

他们没吭声,我余光机敏察觉,靠左侧?的一人正在摸索手机,我当机立断,抬脚踹?翻了他,锋利的高跟鞋戳在他鼻梁划开一道?血腥腐烂的疤痕,与此同时,我夺下他电?话,屏幕一行未编辑完整的短讯,内容是揭发?我联合邹太太助张宗廷偷渡。

我冷笑一声,”有些秘密,就该不见天?曰,一旦水落石出,浮现的不只是秘密本身,?还有暴露秘密的尸体。”

我弯腰拍了拍他血肉模糊的鼻子,他疼?得倒抽气,”程小姐,回头是岸,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东窗事发,您是合谋。关参谋长?保不了您,沈检察长也同样。”

我阴恻恻扬唇,”是吗。谁教你说的呀?

我执迷不悟,他也不愿耽搁,正要叫?喊,然而下一秒,黑漆漆的枪洞抵进了他腔

壁。

并非张宗廷绐我的勃朗宁,是另一支我?从祖宗书房抽屉偷取的公安专用消声64式。

这种枪,国内统一入军械库颁发,失窃?-支,追溯案底,袓宗知法犯法,他在职倒?腾了几万支劣质64式,贩卖黑市和黑道,总?而言之,没证据怀疑我。

我敢沾血,就有擦血的招数。

男人眸子流露出惊惶,他发不出只言片?语,只奋力扭曲摆动,试图挣脱我的禁锢,

我比划口型说,”他永远收不到你的回讯了。

他眼睁睁看着我扣动扳机,那种绝望,?当真是世上无敌悲惨的情绪。啪嚓脆响,浓?稠的鲜血从鼻孔与口腔喷溅而出,他充血的?眼球无限放大,像死不瞑目的魑魅。

另一男人懵怔住,他诧异于我枪杀的沉?着与麻利,不胆怯,不娇弱,杀伐果断,犀?利锋狠。

他呆滞的片刻,我三发子弹,击中他的?唇和双手,他沉浸在剧痛中歇斯底里的闷?吼,我吹凉了火烧火燎的枪眼儿,插入口袋,?哑巴与不能写字的人歲,不会泄密。瞧,我?对你比对他好呢。佛说功德无量,我少一笔?血债,也算积阴德了。〃

我掐着他涕血横流的下颔,”香港岛是张?宗廷的覆巢之地,关彦庭联袂王凛操纵九龙与新界,他放权收权一念之间,殊不知香港?岛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你们猜破脑壳,也?猜不中张宗廷在眼皮底下逆水行舟。可怜?呀,你的舌头不复存在了,你即使清楚,也无?从启齿。留着这惊天秘密,退休养老吧。”

我说罢一撇,他汗涔涔的肉躯虚软匍匐?在同伴的尸身,我撸掉手套掏出打火机,将?白丝烧化为一团灰烬,朝空中抛洒,灰飞烟?灭。

我善后完毕,扬长而去。

64式警用丟了,枪杀了军区的便衣陆?兵,往大了说,军政渎职,往小了说,芝麻粒?似的喽啰,东北不缺,压根不会深究,而省?公安厅有一台德国进口的脑电波仪器,专门?应对犯罪分子、深度昏迷的人证而用。可通?过大脑回路、残留印象勘测出蛛丝马迹。

我特意说香港岛,便是绐他记忆,指引着条子扑空。

至于邹太太,是了,捅了她,我也连带着翻船。

因此,我没想她活命。

我扣住礼帽,压低帽檐,间谍已死,我?的行踪便恢复自由。

我一路换了三辆出租,皆在没有安装摄?像头的偏僻路口下车,我的反侦察能力不逊?色任何行家,祖宗的情妇,不是白混的。

张宗廷藏身的寺庙,在南郊一座山脉的?半山腰,道路曲折泥泞,一年四季下雾,几?乎杳无人烟,我一路做记号,兜兜转转往返?了四五次,才趁着天色彻底乌黑前,穿梭进?了庙宇的后院。

静谧的山林回荡着暮鼓晨钟,悠长,空?旷而闷沉。

我费劲爬坡时,不远处浮荡的一簇雪白的强光不经意扫过我,倏而顿住了,灼烈之?意照射得眼睛刺疼,为首马仔横眉冷目大?叫,”别往前走!停下!我抻了多半的步伐一滞。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草坑里溢出,”犀?牛,操!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儿!〃

被称呼犀牛的马仔举着手电筒靠近几?步,他上下梭巡,要是男人,大不了一枪子儿?崩了,是女人,他倒不忍下手了。

他搔头皮屑,”鸟不拉屎的破地儿,还有?娘们儿?叫炳哥来!?〃

手下哎了声,风风火火冲进寺庙,两三?分钟的工夫,披着棕皮斗篷的阿炳曝露在青?石砖瓦的屋檐下,他透过薄薄一层夜幕,认?清披荆斩棘衣衫褶皱的我,略不可置信,”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