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其娇纵翻白眼,“那张老板这回打眼 了,我恰巧是为自己谋出路的女人,我比谁 跑得都快。”
他淡淡嗯,垂下眼帘端详我染了朱蔻的 指甲,”真有那一日,你留我也不许,我宁愿 你无情无义。〃
我蓦地失语,鸦雀无声中陈庄不阴不阳 说,“程小姐讲得如此轻巧,香港难,澳门就 容易吗?〃
我不动声色从张宗廷手中抽离,目光精 准落在阿炳身上,”你没告诉陈小姐,这货我 想法子吗。”
阿炳来回看了看我们两人,保持缄默。
我缓步走到她跟前,“陈小姐放心,我程 霖出马,没有拿不下的高官。”
我顿了顿,脸庞凑近她,压着声说,”而 且我还无需牺牲美色。”
我没有看她怎样的表情,冷笑几声扬长 而去,陈庄在我心里掀起的波澜,我也顺势还她一些。
我闲极无聊往厨房溜达了一圈,负责治 疗我枪伤的朱医生正蹲在灶台前熬制膏药, 我左右打量,保姆不见踪影,我关住门,一 声不吭立在他身后,他当是马仔,叮嘱了药 何时敷,敷的步骤,等不到回答,才奇怪扭 头。
他看清是我,立刻搁下铁铲,拍了怕掌 心的灰尘,”程小姐,您还疼吗?w
我笑说好多了,幸亏您医术高明。
“应该的,张老板大价钱聘用我,再三要 求绝不许留疤六八,女人爱惜容貌,他很疼 您。,,
我随手抓起牛皮纸包,放在鼻下嗅了嗅 味道,刺鼻得很,”我有一事不明,朱医生方 便透露吗。〃
我解幵丝线,把包裹的草药倒在锅子里〃藏红花对皮肤愈合有奇效,可伤子宫呀,
您是中医,不懂吗?”
他面色坦然如常,程小姐体内的藏红花残留,非常之多,外敷几次不碍事,您内服才伤了女性根本。”
我倒要的姿势猛滞,半眯眼,“多久了“
他捏指估算,“三五个月。”
我流产不满半年,刨根问底,是流产后的事了。
他略带诧异“程小姐不是为了治疗其他病症服食的吗?您不清楚?”
我胸腔沉甸甸的卡了一块巨石,我无助呼吸最吃力的补位,使劲的吞噬空气,才稍稍缓和,这疑问我最近刚有,剪个太久了,西医血液检测不出,您号脉时,我便想机会询问您。”
他讳莫如深的长吁,”我晓得,人生有得 必有失,自古使然,您这件事我会守口如
瓶。”
我向他道谢,没在厨房逗留,趁驻守客 厅的马仔不留神,一闪便躲开了。
碍着顾家这层关系,吕老板的建材到位 非常迅速,张宗廷付清全款后,我拿到了详 细资料,出货时间暂定周三黄昏。
尽管还有六天准备,可时不待人的道理 我懂,为避免夜长梦多,被袓宗先下一城, 我提前联络了场地,打了招呼,而且举着关 参谋长会客的幌子,要茶楼管事儿的低调安 排,谨言慎行,切莫走漏风声。故而我抵达 偏门时,经理领着两名侍者安静候在门槛 里,长廊内寂静无人,似乎清过场了。
经理见我迈下车,伸手扶了我一下,贼 眉鼠眼的朝车内瞟,“程小姐,关参谋长”
我打心眼里厌恶溜须拍马拜高踩低的走 狗,分明素无往来,还一副巴结谄媚相,明 摆着不老实,人心不古。
假如绐点好脸色,他敢出去说自己和关 彦庭结亲了,我面无表情推幵他,掸了掸他 触碰过的袖口,“关参谋长临时有部队巡视, 来不了。”
我斜眼睥睨他,”难不成他不来,我包场 还不作数吗?”
他赔着笑脸,连连说程小姐的分量,让 我送出茶楼,也是够的。
他弯腰在前头毕恭毕敬带路,我跟随他 绕过花厅,直奔后湖的观景亭。
我借关彦庭的招牌办事,乃狡兔三窟的 一计。市公检法的一把手祖宗是老大,国道 撒出三百斤冰毒,追究下来官官推卸,他吃 不了兜着走,张宗廷也想拿白粉摆他一道,
卸了他乌纱帽,一旦脱掉官衣,意味着很多 见不得人的内幕大白天下,光是涉黑,袓宗 枪毙百回绰绰有余。
我放出传言,误导关彦庭是这起走私案 中张宗廷的保护伞,他今时地位,没有实打 实的白纸黑字谁也扳不倒,麻烦丟绐他平 息,稳妥而安全。又不是真交易,他必定毫发 无损。届时矛头转移,其一,澳门的货物有 惊无险;其二,袓宗镇不住军区,沈国安不 会马后炮惹骚,张宗廷也无法揪住把柄反咬 袓宗,这把玩儿得极大,我必须步步为营,
官场的人物成精的仙儿,蛛丝马迹都能顺藤 摸瓜,玩儿恣了,我自己也折腾进去,只要 撑住货物脱离吉林边境,就万无一失了。
更重要我想摸摸底,关彦庭是否值得我 信任,他在仕途是魔是鬼无妨,关键对我,
他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长廊水飘渺的尽头,是一片碧波荡漾的 湖泊,正中央坐落着一间梅花环绕的湖心 阁,五株梅树长得繁茂,相映成趣,我瞧了一 会儿,〃今年的梅花早开,街上也零零星星的 幵苞了。”
侍者搀扶我坐上小舟,一路揺揺晃晃涤 荡,”比往年冬寒。不过底下的池水是温泉引 来的,非但不会结冰,金鱼珊瑚也照养不 误。这些鱼耐寒,是极北的品种,鱼鳞厚实, 不怕生呢。〃
我俯身将手沉入水面,如此干燥冷酷的 季节,一潭温水漫过肌肤很是柔润,我笑吟 吟念着逼近的亭子悬挂的匾额,〃百花楼。怎 跟京城八大胡同的窑子似的,俗气了。〃 侍者循着我视线也看过去,”三年前市委 副市长来茶楼设水宴,他亲笔书写的。〃
我撩了撩鬓角凌乱的发丝,”换了吧,茶楼修葺得雅致,名字全毁了。就叫风雅亭, 我过几天让人提了匾额送来,落款写我名字 怎样?”
侍者喜不自胜,“程小姐赏名,篷荜生辉! ”
我上了亭子,市局局长何慕鸿还未到, 我找了一处风景阳光极佳的角度,耐着性子 坐下喝茶吃点心,四角石墩下环绕游荡的鱼 儿并不是寻常豢养的温顺的金鱼,样貌凶 煞,体型庞大,我试探着朝湖中抛洒一些鱼 食,它们瞬间聚在一起,风卷残云的吞咽着, 当食物越来越少,不够满足每一张嘴时,竟 然彼此攻击抢夺着,很快满池的水鲜血四 溢,泛起层层嫣红血腥的波纹,这副厮杀的场 景令我产生了操纵一切的快感,我觉得舒 爽,伏在雕栏玉砌的柱子上,快意十足的笑 着。
做池子里最漂亮雄伟的鱼,哪比得上做 岸边观赏的主人呢。哪怕鱼儿自由自在,偌 大的湖泊,任它遨游,人却满是束缚,活得 尔虞我诈,熬出头那一刻的尊荣,诱惑着千 千万万膨胀的贪欲之心。
果然跟着流氓头子久了,也会变成他的 模样,身处杀戮之局,好斗又冷血。
一钵盂的鱼食被我洒光后,何慕鸿风风 火火赶到茶楼,他约摸怕侍者认出,独身乘 船而来,划得不娴熟,差点翻进水里,我憋 笑迎他两步,主动握了握手,”何局长,许久 不见,您委实富态不少。想必两年间官场平 步青云,您又要升官发财了。”
他谦虚摆手,“这福气不敢想,官场有我一席之地,周全一家老小温饱,无愧于人民的新来和自己的官府,足矣。”
我示意他做,捡了一枚炭火泡入茶炉,霎时火光冲天,烧得茶壶通红,“巧了,东风吹,战鼓擂,你我相逢,我有言在光。”
我会看相,您何止,应验我那句升官发财,指曰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