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二奶,比我干年头久的,比我金主多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七十年代兴起,小范围流行在高官层,九十年代初玉女Y歌星的翻船,揭开了轰轰烈烈的“远华红楼”,情妇被置于世俗的放大镜下。
心狠的姐妹儿说,有本事夺,没本事丢,她当三儿问心无愧,是大房没能耐,活该人财两空。
心软的姐妹儿说,我捞点钱就撤,我不贪别的。
我曾经是后者,所有下海的二奶,最初都是后者。
是什么改变了初衷,撕碎了贪婪的面具。
是情爱,是比金钱更诱惑的地位,是私欲,是不知满足的人性的劣根。
本质上,文娴没错,她捍卫婚姻,捍卫家庭,可她不及我深爱祖宗,她不甘为他豁出一切,她捍卫的是她自己,而不是丈夫。
我凭什么不夺?如果她是贤妻良母,我会安分退避,但她不是,鹿死谁手,我绝不让。
我晚餐让文娴搅合得没胃口吃,右眼皮突突直跳,心烦意乱,像踩了电门似的,保姆也慌得不行,她再三询问我是否联络祖宗,我琢磨文娴敢在这关头登堂入室,一定做了万全之策,我十有八九联络不上祖宗,白耽误工夫。
果不其然,我的猜测应验了。
六点刚过,别墅迎来一拨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七八名壮实的马仔,为首男人指名道姓,让我跟他走一趟。
我镇定而理智分析了,文娴口中弄我的大佬,就是这些人的幕后黑手。
文德寿宴,只请了高官,商人与混子都不了解,不出所料,大佬是高官,东三省地盘上,祖宗没辙的,只有两个,他老子和军区一把手。
后者我压根儿不认识,沈国安弄我,理由太充沛了。
我开门见山,“土皇帝的爪牙?”
男人眸子微凛,啐出叼着的牙签,“程小姐,祸从口出,不该问的我劝您闭嘴。”
他这是默认了,沈国安贼心不死,要么想睡我,尝尝鲜,他赌我为了荣华富贵,不舍得滚蛋,只能吃哑巴亏,不会捅给祖宗。要么,他拿我当棋子,当鱼钩,钓某个人。
男人性子急,他侧身腾空儿,“怎么着,是我绑您,还是您麻利用脚走?”
保姆大惊失色挡在我前面,“不行!沈检察长说了,今天程小姐留在家里,谁也不能动。”
为首的男人阴恻恻笑,“沈检察长顾不上,他今晚要喝多的。程小姐没听过一句话吗?天高皇帝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您听话,咱皆大欢喜,省得您吃苦,您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也不能空手而归。”
他话音才落,立于右侧的马仔掏出一柄枪,枪口对准我心窝,虽未扣扳机,家伙是真的。
聪明玲珑在强权恶势面前,脆弱不堪一击。即使我有一万年的道行,也抵不过取我性命的枪子儿速度和威力。
沈国安借着文德寿宴,支开了祖宗,我的生死拿捏他手中,玩硬的,只会害己。
我正在踌躇间,马仔冲入客厅,影子摇摇晃晃,绕过我身后,我反应过来,大叫别动她!
我喊迟了一步,保姆惨叫一声,被马仔打晕了。
男人挥手,示意他们将不省人事的保姆抬进房间,他让我放心,绝不伤及无辜。
我目露寒光盯着他,“沈良州的脾气,他老子也按不住他。反正我是交际花出身,我不怕泼脏水。”
男人笑说您多虑了,咱们接您喝杯茶而已。
他瞬间收了笑意,轻扬下巴,两名马仔心领神会,左右架着我飞快走出庭院,男人抬腕看表,“宴会开席了,把程小姐遭绑架的消息给两个人送到。”
马仔问哪两个。
“皇城会所的老板张宗廷,省军区副总参谋长关彦庭。”
马仔倒抽一口冷气,半信半疑瞥我,“这种人物,能为个娘们儿冒险吗?漂亮的鸡满大街有得是。还他妈当她陈圆圆,能逼吴三桂造反?”
男人没搭腔,控制我的马仔十分粗鲁推我上了车,车门关上的一刻,男人谨慎叮嘱,“务必让这两人亲耳听到,漏了环节,交不了差,雇主大爷咱得罪不起。”
车厢内黑得什么也看不清,玻璃做了手脚,双面贴胶,我如同睁眼瞎,去往何处都一无所知。
沈国安这票买卖玩得真大,他在筹划一盘局诱敌深入,一正一邪争锋,顺理成章的事,他动张宗廷我理解,可牵扯了关彦庭,我拿不准了。
一黑一白,毫无交集,也没有利益冲突,沈国安这只老狐狸,到底要搞什么。
车一路颠簸,开向郊外的野树林,山路泥泞盘绕,司机驾驶得很小心,我通过起伏的角度,拐弯的次数,断定这是市区直达西郊的开垦油矿的137国道旁。
137国道唯一的公路,也因挖掘油田而被封死,这边几乎是无人之境,真出了事,简直石沉大海。
我搜寻着车门缝隙,想扔点什么,做个记号,副驾驶的男人眼观四路,他提醒我别动歪心思,这么多双眼睛,不是我区区女流之辈能搞花活的。
我冷哼,他鼻梁横了一道疤,“你们以为白道大老虎的钱,很好赚吗?”
男人吹着口哨,一派怡然自得,“好不好赚,程小姐无须担心,您也别怕,您死不了。”
我说我当然不怕,沈良州的马子,命没那么薄。
我靠在椅背别开头,望着灰蒙蒙的玻璃失神。
抵达目的地,是傍晚七点十一分,与我的断定吻合,正是西郊厂楼。
此时夕阳西沉,黯淡的霞光,清幽的初月,笼罩着这片荒郊,满目的萧条和颓败之色。
东三省这种废弃砖瓦房很多,散布四郊,荒野,山林,是黑白争斗的深渊,贩毒接头、生杀奸淫、持械群殴,绑架谈判,八九十年代至今,数不清的罪恶滋长,掘地三尺,必有白骨。
马仔簇拥我下车,把我连拖带拽抓进了厂楼内。
现场围拢的保镖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几人,驻守在东南西北四入口,巨大的烟囱矗立当央,冒着熊熊黑烟,烟囱底下盘腿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手捧西瓜嗞溜吃得欢实,男人长相畸形,一副马脸,足有正常人三个那么长,下巴抵在锁骨,流着红色的汤汁。
我被推到他跟前,他眼皮儿都没掀,嘬着牙花子,“送信儿了吗。”
男人笑,“我办事,哥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