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我的动作,陈谨忱再次欲言又止,想问什么,浅粉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最后又抿紧。

我调整坐姿,把自己摆成一个屁股受力最小的姿势,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做0,开始思考怎么讲述我的故事,我清清嗓子,很敷衍很没有诚意地找了借口:“陈谨忱,我有一个朋友。”

陈谨忱“嗯”了一声,表示在听,眼睛还是紧盯着前方的道路。不看我我反倒自在许多,于是继续倾诉:“就是,嗯,他哥逼他乱伦,他不愿意,但是他哥态度强硬,他该怎么劝他哥改邪归正?”

“嚓”平稳行驶在高架上的汽车突然一个急刹,我猛地前倾,还好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还好周末路上人不多,没造成追尾事故。陈谨忱面色不变,说:“不好意思,前面有一只鸟,我刚才看到。”

“……哦。”前面哪来的鸟?不过我没戳穿陈助理,这种事情谁听都要震惊,陈谨忱已经很镇定了,只踩了一脚刹车。

“情况太不具体了,我可能很难给出有效建议。”陈谨忱说,“不过这样的行为肯定是极端错误且不可饶恕的,你……朋友的兄长产生这样的想法可能是保护欲占有欲过剩,没有分清楚其中的差别。”

极端错误且不可饶恕,陈谨忱说得对,所以这是真他妈完蛋。保护欲和占有欲过剩,说实话,我也这样认为。陈谨忱说得对,陈谨忱一针见血。我连连点头,说:“那你觉得我,哦不,我朋友应该怎么办呢?”

陈谨忱:“从我已知的信息来看,个人认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足够的距离,让对方知道你朋友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过分照顾。兄弟之间需要有各自的生活,要尊重对方的想法,给予足够的私人空间。”

我想给陈谨忱鼓掌,还想给陈谨忱加工资,一大笔奖金,然后让他把这些话到我哥面前说一遍。不过我也只敢想想,我暂时不想失去我的陈助理。

车里放着电台新闻,我一边听一边发呆,陈谨忱忽然说:“陆总,你的身体没事吧。”

他很艰难地问我:“需要避孕药吗。”

我有跳车的冲动。粗声粗气地说:“不用!我刚没再说我自己!”

陈谨忱很没有诚意地“嗯”了一声。

念在他是驾驶员,并提出了非常正确的观点的情况下,一向宽宏大量的我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汽车停在润玺园的别墅门口,花园里移栽的红玫瑰仍旧娇艳,香云飘涌,园丁正在花丛中修建枯叶。

我和他打了招呼,进了大门。

洛棠搬走后我第一次踏入这里,他带走的东西确实很少,房子里仍旧有我所熟悉的,橘子花的味道,仿佛他从未离开。但不再有人从沙发上跳起来迎接我,为我脱去大衣,告诉我今天他又画了什么,于是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冷寂空旷,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我停止回忆,告诉自己洛棠会回来的,然后带着陈谨忱径直进了我的房间,坐在床上指挥他给我整理行李。

B国时间凌晨六点,我们准点抵达首都机场。舷窗外细雨蒙蒙,大雾弥漫,晨光熹微。这是我第一次坐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我的屁股这几天实在是超负荷工作,为我鞠躬尽瘁,我希望它不要死而后已。

我的睡眠质量本就不佳,在经济舱的窄小座位上连腿都伸不直,十几个小时硬是一分钟都没睡着,下飞机的时候我昏昏沉沉如同行尸走肉,好几次撞在陈谨忱身上。

我听见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接机的人已经拿走我们的行李,他撑着我往车上走,步子很稳。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B国的领土。

往前的十年,这片土地都是我的禁区。有人问过我,既然我喜欢晏云杉,为什么不飞到B国去找他?又不是没有出国的理由。

我也想过。

但是我的自尊心阻止了我。

我看过一个新闻,一只被主人丢弃在另一个州的狗历经三个月的奔波自己跑回到了家里,从原来的膘肥体壮变成瘦骨嶙峋,主人重新抱着它,在记者的相机里它们一起微笑,我却只觉得那狗可怜。

它似乎并不明白抛弃的意思。

但我明白。

作者的话:感谢不二尘,居居宝贝儿,滴滴打人,nuil,晚晚晚晚星,三只小熊,我不知道叫啥名,古柯740打赏的咸鱼。

爱大家

25

酒店房间是活动主办方安排的,这是一个电影展,来的各国嘉宾有很多。因为之前是潘副总过来,就按照他的规格只安排了一个普通套房。现在来的人换成了我,却因为没有空房所以没法升级房间,只能委屈我和陈谨忱一起住。

不过这套房本就有主卧和次卧,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很信任陈谨忱,不介意与他分享其他房间。

我简单收拾之后倒头就睡,展出五点才开始,我还有点补眠的时间。在我洗澡的时间陈助理已经帮我点好了香薰,一路的头痛舒缓了许多。遮光窗帘拉得很紧,不透露一丝阳光,我闭上眼,放松身体,却只觉无法落到实处。

好不容易入眠却又梦到纷繁凌乱的过去和现在,【22-28-06】猛然惊醒时心跳过速,再闭眼睡意全无,生理上却疲惫到极限。

失眠让我越发烦躁,我从床上爬起来,去找陈谨忱。

陈谨忱坐在会客厅地沙发上,抱着电脑处理工作,客厅里灯光昏暗,电脑的蓝白光下他的面容安宁专注。我临时要求出差,还是整整两周,想来有很多工作和日程安排要重新接洽安排,我感觉有点对不起他,拖着步子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抓起沙发上的靠枕搁下巴。

沙发微微倾斜,陈谨忱很自然地向我这边靠了一些,肩膀挨了一下又分开。他正在打电话,可能顾及到我在休息,声音放得很轻。

见我过来,他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轻声问我:“睡不着吗?”语气柔和,尾音微扬。

我尝试把自己完全蜷缩在沙发上,不过位置有点小,这个动作别扭且对我本就操劳的腰不太好。

“睡不着。”我小声回答。

陈谨忱轻拍我的肩膀,转头和电话那边解释了几句,很快挂断。所有关注点终于落在我身上:“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我往他那边挪了挪,笨重地移动到距离他一拳的位置上,闻到他身上的淡香,安神效果比我常用的熏香似乎略好一些,小声抱怨:“心跳很快,觉得很烦,头也很痛,一闭上眼就觉得……很害怕。”

手被另一双温暖的手抓住,陈谨忱眼镜后的目光拢在我脸上,没有刨根问底,只是问:“需要我陪你吗?”

我猜陈助理对我在焦虑什么了如指掌,但他不问,我也不需要把那些难于言表的负面感受呕出来给他看,这让我觉得既感动又舒适。

失眠与我而言如影随形,幼年时代我总是深夜惊醒,害怕醒来的时候母亲就失去了呼吸。但最害怕的设想总会成真,从那之后我总是需要辅助手段入眠。

陈助理很了解,每天都给我点的香薰是他以前找了业内知名调香师改良过的版本,有很好的催眠作用。代替了我使用多年的木质玫瑰香,效果拔群,但今天似乎少见地不能奏效。

我略微思索,点点头,说“要的,你陪我吧。”

床垫的一侧微微塌陷,陈谨忱和衣靠坐在床头,我从另一边上床,卷着被子滚到他旁边,靠着他的侧腰闭上眼睛。

房间里有另一个人平缓的呼吸,我似乎听见他的心跳,很奇怪地不平静,可能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