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抬头,眼前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戴着白手套,蓄着白胡子,穿着黑色双排金扣制服的老管家走出来,他笑容和蔼可亲,“正好饭点,孩子们都饿了吧,先吃个饭。”

屋子里透出一股凉意,外面春日正隆,屋子里却凉气逼人,赏南走在最后面,踏进去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其他人的反应也和赏南差不多,他们穿得并不厚实,制服是孤儿院赶制的,比较粗糙单薄,只是为了让他们看起来体面点,不那么寒酸丢人,但事实上,不管穿什么,他们看起来仍旧很寒酸,也很丢人。

巨大的宽阔的甚至是宏伟的客厅,稍不注意,就会制造出回音。

头顶巨型水晶吊灯将客厅照耀得更是富丽堂皇,低头,便能在地砖上看见自己清晰的身影。

一个个拘谨的小身影走在偌大的客厅里,像一只只黑色的小蚂蚁,那样渺小,柔弱,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

胖妇人交代过,不能乱看,他们跟在老管家后面,被老管家带去了餐厅。

很长很长的长条形餐桌,铺着黑色的餐桌布,布的底端逶迤到地面,丝毫不用担心会弄脏,因为这里的地面比他们的脸和口袋还要干净。

老管家让他们自己随便坐,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不自在,但听见可以随便坐,仍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座位。

放置了餐具的位置只有九个,赏南面前正好有一个,他没有多想,拉开椅子想要去坐。

手指还没碰上椅背,他就被从旁边而来的一股力猛地推到一边,“滚开。”那个男生呵斥道。

赏南差点摔倒,等他站稳后,发现他面前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

一共只有九个位置,但他们却有十个人,赏南没有位置,他站在一旁,抬眼看着老管家,老管家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已经有了自己座位的孩子们。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枝玫瑰花,玫瑰花的旁边放着颜色各不一样的信封。

老管家笑道:“拆开来看看,只准拆自己面前的哦。”

他们迫不及待地拿了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想要看里面的内容。

胡蝶兰是个女生,她拿到的是一个浅绿色的信封,信封上面好像喷了香水,香香的。胡蝶兰拆开,手指伸进去,却摸到了一道冰凉,感觉不太对,她手指再捏了捏,那东西忽然沿着她的手背滑动了起来,胡蝶兰僵住不敢动,直到那东西彻底爬了出来,是一条通身漆黑的小黑蛇。

“啊!!!!”女孩子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餐厅。

赏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默默在餐厅的最末端,找了一个并没有摆放餐具的位置坐下,他双手托着腮,看着不远处他们拆信封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疑不绝。

三楼的监控室,一个黑长直平刘海的女生手里捏着本子,指间的钢笔转了一圈,在胡蝶兰这个名字后面写下:-10分。

写完后,陆荔合上本子,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都是些什么胆小鬼啊,孟叔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她是陆荔,陆家这一辈中排行第三,坐在她旁边的是她的二哥,排行第二,他们并不是亲兄妹,她和老大才是亲兄妹,其他七个都是表的,但只要有陆家血脉,就有资格参与继承人的选拔,不过这也并不妨碍陆荔瞧不上这群只能算是杂交的竞争者。

“算了,我下楼随便去拎一个,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不是吗?”

陆荔拉开监控室的门,长长的白色裙摆拖在地面,她赤着足,沿着楼梯慢慢走到了餐厅。

赏南在她出现在最上面一个房间的外面时就看见她了。

[14:任务对象的亲妹妹,今年二十岁,一个小恶魔。]

陆荔走到了胡蝶兰的旁边,蹲下来在地上捡起了那条蛇,手指勾了勾黑蛇的下巴,见精神不错,才将黑蛇绕在自己的手腕上,随即低下头看着胡蝶兰,“跟我走吧。”

胡蝶兰浑身发着抖,求救地看向老管家,老管家微微一笑,“三小姐是个很善良很喜欢小动物的人。”

胡蝶兰慢慢站了起来,陆荔垂下眼,伸手握住胡蝶兰冰凉的手腕,那条黑蛇很温顺地顺着她的手腕爬到了胡蝶兰的手腕,陆荔牵着胡蝶兰往前走,“别怕嘛,我很好的,你以后就知道了,我是这个家里最好的人哦。”

赏南挺同情胡蝶兰的,十六岁的小姑娘,被这么吓唬,脸都被吓白了,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可这并不能代表胡蝶兰就是不幸的,相反,她应该是最幸运的,她被第一个带走了,她不会被剩下了。起码,她有机会奔向更光明的未来。

[14:你不过也才十五而已。]

可赏南一直没有自己这副身体才十五岁的自觉,他总觉得自己大学刚毕业。

有些不太适应。

老管家口中的餐食并没有被送上来,除了胡蝶兰拆开的信封有蛇以外,其他的信封都是正常的打招呼。

赏南看不见信封的内容,但是可以从大家松了口气的神态中观察出来。

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钟摆的声音,老管家训练有素,始终保持着微笑,他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仿佛成为一樽雕塑。

时间慢慢过去,外面的太阳从明亮的黄转变成了灿烂的金。

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一是屁股疼,二是饥饿。只有管家和赏南,一动不动。

终于,管家轻咳一声,“我带大家去见见日后你们将要一起学习与生活的小伙伴吧。”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赏南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老管家,他没有位置,虽然规则没有明说,但他大概猜到,他在一开始就被淘汰了。

赏南很瘦,年纪不大,身高也不够高,制服穿在他身上些微偏大,他眼睛比之前在车上那个男孩子要圆多了,睫毛又浓又翘,内眼角下垂,外眼角上勾,瞪圆了时眼尾也被拉开,像猫的眼睛,但是比猫的眼睛更柔软无害。

他站在位置上,所有人都走完了,老管家经过他身边时,留下了一句,“走吧。”

他们穿过长长的封闭又狭长的走廊,走廊金碧辉煌,墙壁上绘着极具艺术感的壁画,空气中飘散着若有似无的兰花香味。

接着,老管家带他们乘坐电梯,他第一次只带四个人走。

余下的五个人被带到了另一栋楼,第二次,也只带四个人,留下赏南一个人站在一楼等待。

很快,老管家回来了,他对赏南露出笑容,“跟我来,小朋友。”

赏南走在老管家身后,这次,他们走出了室内,穿过了长长的一条室外廊道,两旁的紫罗兰迎风舒展着身体,空气中花香怡人,很远很远的草坪上,有几个人在打高尔夫,赏南看见,其中一个人扛着球杆一杆子就打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腿上,那人抱着腿蹲下,很快,几人扭打在一起。

老管家带赏南来到独立的一幢房子,深灰色的墙砖,黑色的宽栅栏围绕了房子一整圈,院子里没有花草,只铺满了尖锐的石子,房子的窗户都朝外敞开着,窗帘被风带了出来,像旗幡一样飘荡着。

门内走出一个中年女人,黑色的连衣裙,白色的蕾丝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