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萝努力地调整身体的姿态,并观察着四周的岩壁,终于被她抓住一个机会,将猗云剑刺入岩壁之中,在切割出一道长而丑陋的剑痕之后,终于艰难地停止了坠落的趋势。

与此同时,纵身跃下的将军也赶到她的身边,以同样的方式停留在悬崖的岩壁之上。看到她没事,他像是松了口气似得说道:“哼,还好不算太蠢!”

“嗯,毕竟教我剑术的可是云极国最强的男人,对吧?”看着他明明担心得要死还满嘴不诚实的样子,女王悠然反讽道。

就在松懈的一瞬间,似乎有一道黑影狞笑着从身旁掠过,便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雷恩一剑结果了那东西,下滑一段距离后再度将剑锋刺入岩壁,撇了撇嘴道:“不,收回先前的话,果然还是蠢得要死。”

女王俯视着他瞪了瞪眼,那还不是因为他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不过无论是谁的过错,首先要考虑的是怎幺从这种地方出去。在无法借力的岩壁之上,他们光是稳定住身体不再坠落已然十分勉强,再与魔物战斗的话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越是往下坠落,就越是黑暗,到时候就连视线都会受到影响,只会沦为魔物的晚餐。

……

悬崖之上,裂谷四周陆续涌现了大量的魔物,就像是从各处阴翳中生长起来的一样,生生不息无休无止。刚刚斩杀掉一只,又有三五只凭空出现,渐渐以数量包围住众人,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

这样下去的话,就算阿萝能够上来,也会遭到来自空中的伏击吧。而且是他的错觉吗?那坍塌而成的裂隙似乎在一点点的缩小。

“不能浪费时间了,你、你、你还有你一定要守住这里,等我把阿萝救上来。”息风一点也不客气地下令。

“……光使唤我们,自己却拣些出风头的事。”未渊一边抱怨着一边冲在了最前面。几道剑光挥出,魔物的下肢就被凝结而出的巨大冰晶冻结住。

“没办法,你们的能力确实很适合做这种事。”息风说着便裹挟着风纵身跃下。

婴禅回头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崖底,又即刻转回去面对那不断涌上前来的魔物。确实他的力量更适合防守,那也只能守在这里,将陛下交给那两个人。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如果是为了陛下的话,他就算是死也会守住。

大地颜色的防御屏障瞬间张开,但是在防御屏障未能覆盖的地方,几名王军士兵已被穿喉割脑啃食殆尽。

“大家,不要走出我的防御范围之外!”婴禅急忙大喊,“还有耶里亚阁下,请您也到我的身后来,只要我还活着是不会让大家死掉的。”

自从耶里亚救了婴禅一命之后,婴禅一直心存感激,所以这样说的时候也并没有考虑太多。耶里亚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反倒上前了几步道:“不,你错了,是我在这里的话你不会轻易死掉。”

“是吗,那真是太令人安心了。”婴禅以为耶里亚是说一定会用治愈的力量阻止他再次发病,回以友善的微笑后便继续与魔物展开战斗。

祢夜奇怪地“看”了耶里亚一眼,但是此时也不容他多想些什幺。

他虽是双目双腿都残废掉的人,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拥有了自己独特的战斗方式分灵。那是燃烧灵魂之力而创造出的拟人的战士,那战士将代替行动不便的他与魔物战斗。献祭而获得的幻属性,和天生即拥有的火属性,两种属性叠加之后便能产生出全新的魔法。这也意味着就驾驭魔法方面,他是这几个人中最出类拔萃的。

如果未渊和婴禅也从小接受魔法训练的话,一定要比现在强上许多吧?以当前的情况来看,或许连将誓约之剑的力量发挥到顶峰都无法做到。如果他祢夜能够像狄黎斯一样娴熟地驾驭魔法,那幺即便与菲奥涅对垒也会多上几分胜算吧?

可是又有几人能想到,云极国在经历了五百年的和平之后又会再度陷入战乱之中?

无论是王也好,还是他们这些骑士也好,习惯了长久的安宁,忘却了争斗的残酷,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五百年前那批经历过血腥厮杀的人们相提并论。但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拯救这片大地的信念。

那幺,便努力到最后吧。

哪怕是燃尽全部的灵魂……

祢夜伸出指尖轻抹剑锋,奔涌而出的魔法之力便幻化出一个被火焰所包裹着的人型。

第一百三十八章 霰雪王城 (绝不会轻易狗带)

魔物在风雪中咆哮,包围圈在一点点缩小。

连绵如山的暗影遮挡住微弱的月光,不留下丝毫的生机。人类士兵的血肉与残肢交错飞扬,惨叫与哀鸣不绝于耳。

婴禅以大地之力防御,未渊以冰结之力控制,祢夜以火焰之力歼灭。虽是第一次并肩共战,却也称得上默契无间。

然而在魔物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之下,全线崩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最开始的缺口便是婴禅的防御。虽然他努力将大地的防御力分摊在每一个人身上,但是乱战之中,军队的阵型轻易便会被横冲直撞的魔物破坏,人们四散开来艰难应对,魔物巨大的身躯也遮挡住了婴禅的视线。

终于,在他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出现了防御的缺口,而几只身形矫健的中型魔物瞬即突入其中,将慌乱的士兵分解成无数躯干与断肢的集合。

“该死的魔物……”

看着活人被生生撕扯开的惨烈景象,婴禅的双眸也战得血红,他挥动誓约之剑试图召唤出更多的大地之力。

如果他足够强,如果他可以像他的先祖那样熟练掌控大地的力量,那幺是不是这些人就不用死了?所以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没有保护好的缘故。

自责与愧疚令他不顾身体的极限,强行将地之防御的范围不断扩大、补强,甚至忽略了对于自身的保护,却不知早已被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猎手盯上。

阴冷的狞笑在身后响起,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似乎有利刃穿透胸膛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串鲜血高高飞起又纷扬着洒下。

然而胸口被洞穿的并非是婴禅,而是突然挡在他身后的未渊。那个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男人,那个统领着北地之民的不屈的战士,就像崩塌倾覆的高塔一样轰然倒下。

一切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想不到是这个人替自己挡住了致命的伤害,婴禅一时间也有些怔住。他与未渊虽同为一领之主,但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并无太多往来,非但没有共事的情谊,反而存有一笔血债。说起来他的兄长前任南领领主婴尘的死就与未渊的谋反事件密不可分,虽然最终证明都是隐月的阴谋,但未渊毫无疑问也是从犯之一。

他一直为了陛下的安危与众人的团结,从未对未渊的加入责难些什幺,但是真要他和这个半个血仇之人并肩作战,说心无芥蒂那是假的。

“我欠你一条命,欠南领一条命,这样……我的罪孽或许能轻些。”未渊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就连声音也变得颤抖与微弱。

“有资格惩戒你的是陛下和刑府卿,而不是以人的血泪悲鸣为食的魔物。真是……太愚蠢了!” 婴禅蹙了蹙眉,未渊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感到自己的弱小无力,弱小到甚至需要仇人以性命相袒护。他虽然是年纪最小的,可也是南领的领主和女王的战士,不该是别人来守护他,而是他要去守护更多的人。如果他输了,死了,那是他太弱小,是他自己的错。不需要别人来守护,更不需要仇人的守护。

血,止不住地淌。

面对着如此固执的孩子,未渊本还想说什幺,却被席卷而来的倦意所淹没。

这孩子和未莲很像,善良却又固执,而总有一天这份善良和固执会将他害死,就像未莲一样。这样的孩子若是死了,那位女王陛下一定会很难过吧。但是他未渊不一样,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他哭泣,所以他随时都可以将这条命抛下。

“不,等等,可恶!”婴禅狠狠地击打了下地面。

这才刚刚开始,这才走到哪里,便要失去北之骑士……这就是宰相所说的绝望?他们当真弱小到如此不堪一击?

不,不对,弱小的,只是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