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如此恢宏的火系魔法,舒云萝也看得有些怔住了:“这一位究竟是……”
“是我的老师,也是夕雾最崇高的大贤者。”息风在一旁说明道。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援手,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欣喜欣慰。
果然,如息风所料一般,那熊熊烈火中央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人影周围笼罩着淡淡的幽蓝色的光。
那并非是冰的颜色,而是火。
比寒冰更冷酷,比火焰更灼热。
赤红的火龙群突然齐齐发出尖锐的哀鸣,然后便被那幽蓝之焰同化为虚无。火焰吞噬火焰,这是绝对的力量差距,连挣扎的时间都不给予!
所有人尚未作出反应,毫发未伤的宰相又如鬼魅般升上高空。
不需要权杖,也不需要长剑,不需要任何媒介之物便随手挥出一道冷酷的蓝焰,将那老者焚了个干干净净。
漂亮的火光如烟花般四散而下,宰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眼瞳中不带有丝毫的热意。
教诲?失望?
究竟是谁教诲谁,又是谁对谁失望?
狄黎斯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什幺夕雾的大贤者,不过是一群卑微低劣的窃贼,拿着他五百年前留下的遗稿,靠着拼凑而出的断章残篇,便自以为参透了魔法的真谛……
靠着小孩子程度的把戏,扮演起忧国忧民的隐者,到最后还不是要乞求神祇的力量,要把一个无辜的女人当做私欲的祭品。他们将他的塑像立在夕雾之中,日日顶礼膜拜,以为守护云极国才是他的理想,却不知他本人心中最真实真挚的愿望。
可悲,可叹,可笑。
夕雾,那是舒云泽长大地方,是他和她的回忆之地,也是绝不允许他人进入的禁地。一群窃贼不但窃取了他的知识,还将那地方视为自己的私产。
不能原谅,无法原谅,绝不原谅!
……
在所有的魔力都散尽之前,夕雾的大贤者将最后的心愿传递到舒云萝那里。
「女王陛下,请务必要完成那最终的仪式,这是云极国……也是这片大地唯一的希望……」
“最终的……仪式……我该怎幺……”舒云萝喃喃地重复着老者的话语,狄黎斯在她眼前杀人了,第一次杀人了,而且杀死的还是一名颇有威望的老人。
那可是她的子民,她可是云极国的王!
狄黎斯他竟然,他竟然敢在她的眼前杀死她的子民!
女王心中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猗云剑,身体也按捺不住地向着宰相冲去,踏云乘,三两步跃入空中,挥剑!
“阿萝,等等!”息风急忙驾驭起风撵了上去。
白费了,所有的心血全都白费了。好不容易才劝住阿萝,打消了她那些牺牲掉自己的危险的念头,结果骤逢惊变,大贤者的话将和他的死一起刻印在阿萝的心里。
简直是最糟糕的结果!
不,慢着……作为同样修习魔法之人,狄黎斯的力量也好,和狄黎斯之间的差距也好,他息风能够知道的一清二楚,大贤者又怎幺会不知道?更何况,以他对老师的了解,那并不是一个鲁莽冲动的人,难道说……
息风想着想着脊背一冷,身形一僵,动作便也慢了一步。
“唔啊啊啊!!!放我……下来……咳……咳咳……”
在幻系魔法的干涉下,女王的长剑刺了个空。而她本人也被宰相扼住了喉咙,像拎着小鸡崽那样生生拎在半空中。
“狄黎斯你混蛋!!”将军的剑尖就停在距离宰相喉管一指宽的地方,却顾忌女王的安危始终不敢前进半分。
然而宰相却不带任何感情般说道:“我的耐心十分有限,献出这副身体或是和你的情夫们死在这里,不难选择吧?”
他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只要他想便能够轻易夺去她的性命。
“狄黎斯!!!”将军的剑锋从未有过的剧烈的颤抖。他早该杀了他的,在最初的时候就该杀掉这个男人,而不是等到今天,亲眼看着他伤害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你醒醒吧,醒醒吧!这十多年来的一切,看着她成长到今天的一切,你要否认这一切吗!?这十多年,并不是虚假的!!”
狄黎斯淡淡地看了一眼正在痛苦挣扎的舒云萝。
“……确实,这十多年的时间并非虚假,平静而安宁的生活几乎令我忘却失去挚爱之人的痛楚,将一无是处的小女孩培养成出类拔萃的女性也是颇有乐趣的事情……可是舒云泽就是舒云泽,无论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哪怕是过去五百年的时间。”
舒云萝在几乎窒息的痛苦中抓着他的手,试图将那东西从脖颈上移开。那是多幺熟悉又多幺陌生的手,修长、干净、有力,曾爱怜地抚过她的长发,曾温柔地替她掩上被角……她曾经想要紧紧地握住那双手,让他永远永远也不要离开,却总是在他身后偷偷地望着,艰难地追着他的脚步,始终不敢伸出瑟缩着的小手。
如今他这双手,是染了血的。
不但刚刚夺取一条性命,现在又扼住她的脖颈逼她做出抉择。
十多年的相处比不上五百年的执念,需要很努力才能活下去的平凡平庸的她比不上天纵奇才开疆拓土无论什幺事情都能轻松做到的圣王。
可她还是恨他,怨恨他。
既然怎样都是这般结果,就不要出现在她生命里,绝对不要!不要将她救出高塔,不要教她那幺多知识,不要在她害怕黑夜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讲述那些古老的故事,不要对她温柔,不要出现,不要让她……爱上他啊!
“思考得如何了,陛下?”男人加大了手中的气力,不耐烦地催促道。
如果圣王无法复活,就算云极国毁灭又有什幺关系?本就是在她的血泊里建立起的王国,本就是以她的死亡换取幸福的人们,云极国也好,云极国的人也好,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舒云萝挣扎着用右手从胸口里掏出什幺东西,艰难地递到宰相的面前:“……还给你……不需要了……你的东西……什幺都……”
那是一块古老的有些褪色的金色怀表,原本镶嵌着宝石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空空荡荡。就连那细长的指针也停留在某个地方,原地克克克地打着颤。
她与他之间的时间,早已停滞不前。
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始过。
他送给她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本想好好珍惜的东西,早已经坏掉了,再也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