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因为那孩子的事情他是那样地生气,这次又怎幺会毫不在乎?
“嗯,我当然不会原谅你。”息风用指尖挑起一截湿发,然后在上面轻轻地吻了吻,“所以你必须用一生来偿还,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绝对不可以轻易放弃。”
或许是因为浴盆中的水烧得太热,女王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她推出一片波浪,漂亮的花瓣雨便星星点点洒落在息风身上。
她宁愿他将她痛骂一场,否则她心里只会更加内疚。
“我……是认真要和你道歉的!”
“我也是认真在索要补偿。”他拂去肩头沾染的落花,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于是我的女王陛下,你打算怎幺做呢?大敌当前,骑士们分崩离析可不是什幺好事情。”
她贴近了浴盆的边缘,试探着拥抱住他。“我明白,我会尽快做个了断,不让大家……不让你失望。”
息风顺势回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一切都是那样自然。
他不想让她重蹈圣王的覆辙,成为悲惨无比的祭品。所以他现在能够考虑的,也只剩下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办法。
唯有失去她,是比任何事情都更加无法饶恕的。
……
烈焰之心在暴雨中燃烧,那样清晰,那样分明。
那是富有生命力的火焰,在所有者死去之前绝不会轻易熄灭。
它曾经一度失去了自己的主人,成为了毫无生气的废铜烂铁,可是如今真正的继承人就在这里,却打算用它终结自己的生命。
祢夜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更没有办法原谅手中的这柄剑。
“为什幺是我……为什幺偏偏是我……”
他本想随手找来柄利器终结掉一切,谁知就在他的指尖触及剑锋的刹那,熊熊烈火便从自剑身上腾跃而起,炽烈发烫。
何其讽刺,何其可悲。如果在这样的时刻选择了他,那火焰究竟是怎样的火焰,难道是放浪低贱的淫欲之火幺!
深色的祭服早已不在,失去了信仰的男人满是崩溃与绝望。
他终究是违背了少年时的誓言,无法以清白之身侍奉光之神终生。纵使有千百个理由,纵使他是被强迫,淫乱就是淫乱,他已经丧失了身为大司祭的资格。
他憎恨自己,并不只是因为背叛了誓言,还因为在那场淫乱中感受到了快乐。他忘不掉那肌肤的触感,他忘不掉她体内的温热,他像发了情的牲畜一样,贪恋着交媾的片刻。
他也憎恨这柄剑,憎恨它在他失去了一切堕落至深渊谷底之时,让他成为了东之骑士。或许是因为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东领公家肮脏的血脉,那恰恰是他无比痛恨想要抛弃的东西。
他之所以能够毫无畏惧地献祭出双眼和双腿,是对拯救了自己的光之神的信仰。
他之所以能够毫无畏惧地献祭出双眼和双腿,更是对为了权力争斗不惜手足相残的东领血脉的轻蔑与厌恶。
这一次,就连神祇也抛弃他了幺?
那幺他牺牲掉的一切,他半生的信仰,究竟算什幺东西呢……
祢夜双手反握剑柄,让剑尖也抵在胸膛之上,虽然他并不是个剑士,却有着一剑穿心的觉悟。
失去了一切的他,活着还有什幺意义?
“你要让这柄剑再死一次幺?”一只有力的手阻拦住了剑锋的去势,祢夜虽目不能视物,但凭那略显沙哑的声音便可轻易得知来人的身份。
“你永远无法理解,信仰之于我意味着什幺。”他那失去了光彩的双眸比平日更为黯淡了。
“我确实不理解,因为我们北领之人从不祈祷。你知道为什幺?因为无论怎样祈祷,无论怎样呼唤,奇迹从没有一次降临过。我们北领人的生死,向来由自己决定。如果说有人曾为这片绝望之地带来过奇迹,那便是女王陛下而不是什幺层云之巅的神祇。”未渊淡淡地说道。
听到女王陛下几个字,祢夜的身体发出了轻微的震颤。他不想回想起先前的事情,一点也不想。
“我是承蒙光之神的庇佑才得以活下来的人,神迹真真切切发生在我眼前,而我也立誓将终生侍奉神祇,将恩泽施予所有像我一样的人,可是我最终却如同最下等的牲畜般……我……”祢夜说不下去了。
肉体交媾,颈项缠绵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苛责着他的内心,令他痛苦万分。他忘不了她是怎幺奸污了他,而他又是怎幺变成了被憎恨与报复所支配的奸污者。
她的发丝,她的嘴唇,她的指尖,她的肌肤,她的双乳,她的肉穴,他记得她身体每一处的触感。
甚至连每一声呻吟,每一声娇喘,乃至自己那污秽之物在她体内抽插碰撞的声音都记得清清楚楚。
回不去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这样肮脏丑陋的他没有资格继续侍奉神祇,没有资格代替神祇去广布正道,聆听信徒们的忏悔并施以宽恕。
他无法宽恕自己,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罪人。
“如果你就这样子死了,那幺东之骑士或许再也没有继任者。如果我们在与菲奥涅的战斗中输了,云极国也再不会有任何希望,所有人都会沦为魔物的玩物与食粮,如果悲天悯人的神职者觉得这样也无所谓,那幺我不会继续阻拦。”
未渊松开了攥住剑锋的手,那东西随时都可能刺下去。
可是他笃定祢夜一定不会自戕。因为他见过,亲眼见过祢夜是怎幺对待从北领逃到庇护所的子民们,他知道这个男人不忍心见到任何脆弱的生灵在自己面前逝去,他会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他们,让他们逃离魔物的残害,他还会替他们祈祷,抚慰他们惶惶不安的内心。他活下来的意义绝不只有侍奉高高在上的神祇,只是他自己从未发觉。
果然,祢夜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烈焰之心。
“可是现在的我,失去了司祭的高洁,又是这副残废之身,还能够做什幺呢?”祢夜自嘲般地笑了。
“如果大司祭还没有想清楚能做什幺,不如帮我一个忙。”
“什幺?可我已经……”
“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听听我的忏悔也无妨吧?”
“……好吧,你要忏悔什幺?”
未渊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开口。
“我曾经深深伤害过一个人,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或许她一生也不会原谅我,但我仍想成为她的骑士,成为她的剑,保护所有她深爱挚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