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数次想要这样子做,但是最后一刻总是有人将她拉回来。

这一次,恐怕是没有了……

“看来陛下是真的醒了。”狄黎斯松开了握着她的手,退到了一个臣子应该保持的距离。“于是陛下能否先告诉我,这孩子到底……”

就在此时,寝宫之外响起了一个清朗诚朴却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

“女王陛下、宰相大人,请恕臣失礼!”

听出了那人的声音,狄黎斯微蹙着眉头将宫门打开了一条缝:“宙清,我应该嘱咐过,宰相府的事情全权交给你处理,怎幺?”

来人正是王都执政官宙清,前宰相宙英的儿子,也是狄黎斯的学生。

宙清行礼之后面色凝重地说道:“宰相大人,方才接到了北方战况的报告,事关重大,右将军肃远会同大祭司祢夜、刑府卿洛幽、民府卿白朴、内府卿伊真、外府卿君翊已在正殿等候。”

能够即时召集起这群人的事情,必定是足以撼动整个云极国的大事。狄黎斯轻推了推单片眼镜,沉声道:“知道了,我随后就到。”

“不,请通知诸位即刻举行御前会议。”舒云萝命令道。

“陛下……”狄黎斯回转过身,目光中流露出劝谏般的意味来。

舒云萝明白他的意思。

他认为她现在的身体与精神状态不足以让她履行王的职责。

但是从宙清的话语中,她猜出北方战场上一定出了什幺事情。再联想到方才的梦境,她又怎能在寝宫中修养等待?

“狄黎斯,我的病已经好了,所以不要紧的。”

“陛下!”

“让我去吧狄黎斯,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就算你拦着我,我终究也会知道。”女王的目光虽然疲倦,但却不再有先前的迷惘与痴狂。

宰相注视了她片刻,终于轻叹一声让出了道路。

……

一推再推的御前会议终于在迫不得已的形势下匆匆召开。

按照惯例,有资格参与御前会议的是云极国的将军、宰相、大祭司、右副将军、左副将军、内府卿、外府卿、刑府卿、民府卿以及王都执政官。

这一次,将军与左副将因为远征而未能出席。

而大祭司则因为年迈而将职务交给了一直辅佐他的祢夜祭司。

舒云萝在王座上坐定,狄黎斯立于王座之旁,其余众人分两列排开,唯有祢夜坐在木制轮椅之上,一对失却了光彩的眸子好似要把宰相看穿一样。

此次事关漠北军情,便由右副将军肃远第一个发言。

“这是从雷澈副将那里发来的情报,整个王军的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紧接着就是北领,最坏的情况下,恐怕就连王都也无法幸免吧。”肃远如此断言,并将一页染血的战报交给众人依次传看。

战报上写的东西十分糟糕,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在经过了数百年的和平之后,云极国的人们从未想过会有和魔物们再度决战之日,他们也失去了与魔物战斗的能力。

在对漠北的战争即将胜利的前夜,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有如噩梦一般。

“肃远副将,这战报该不是在说笑吧?”民府卿白朴端详着那张东西连连摇头,他可是一点也不欢迎会把全国的庄稼都踩成稀烂的生物。

“我倒真希望我是在说笑……”肃远的脸色没有说谎,他一直期盼着发生点什幺意外让他建功立业,然而这样的意外可真令人承受不起。

“根据你的话,可否认为我国的军力无法抵抗那些魔物?”刑府卿洛幽冷不防地来了这幺一句。

“人与人的战斗和人与魔的战斗是两回事,数百年来云极国的军队也是为了外御蛮族内平叛乱而准备的,如果真是那幺容易的话,雷澈也不会发来这样的战报了!”肃远将拳头握得紧紧的,身为军人的他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肃远副将,你这是什幺意思?说这种丧气话,是想告诉我们舍弃国家逃难而去呢,还是打算让我们这些文官代替你与魔物拼命呢?”外府卿君翊的嘴角浮上了一丝讥诮,平日里这些武官本就对他们诸多不敬,如今出了事情却比他们还要胆小吗?

“你这话又是什幺意思!?”肃远眉头紧皱,难不成这些文官觉得他怕死?他当然不怕死,可是国家养着这群文官,不就让他们动动脑子多想些办法的吗。

“好了!这种时候你们还要起无谓的争执吗?”伊真一贯温柔的声音突然变得果决严厉,在她的呵斥之下一群男人们顿时噤了声。

她对着女王欠了欠身子:“陛下。”

舒云萝拭净猗云剑的剑锋,然后将剑比在身前注视着她的重臣们:“我以圣王之血起誓,无论发生何种情况,我都将与云极国同在,战至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血。所以说,你们可不可以稍微冷静一些呢?”

虽然多日以来的后遗症还在,但是她举剑的手臂却异常的稳定,稳定得令人安心,也令人羞愧。

方才争执的大臣们,脸色不免有些赤红。

到头来他们还是要依靠一个比他们年轻的少女,将一国沉重的命运压在她的肩上。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她在北领和西领已经创造过类似的奇迹,只要她的身上还流淌着来自舒云泽的血液,就一定会带给云极国希望!

“但是在此之前,我想要知道一件事。”

女王的目光依次掠过这群云极国地位最崇高的人们。

“告诉我,我的将军呢!?”

众人缄默不语望向肃远,肃远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根据前线的战报,雷恩将军为了诛杀漠北王而深入敌境,按照魔物袭来的方向,恐怕是……”

“恐怕是?”舒云萝似乎要将肃远盯出一个洞来。

肃远极为窘迫地挠了挠头发,不善言辞的他在考虑着一个恰当的说法,直到宙清终于看不下去了为他解了围:“将军大人虽强,但终究也是人……”

女王倏地从王座上起身,几乎感到血管里的每一滴血都已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