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里毫无色彩,就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鸟。但她的眼神又格外坚定,雨幕将她的身影变得虚幻,像暗夜里的精灵。
这段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走到了宁家别墅外。
雨早已经停了,宁姝身上的衣服一半干了,一半还在往下滴水,长卷发贴在背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站在别墅门口的大树面前,缓缓蹲下用手刨树根旁边的土。
刚下过雨的地很湿润,饶是如此,宁姝的指尖很快就破了,血跟泥土混在一起,她像是没直觉一样,一直不停的往下挖,直到手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她才稍微放缓了速度,开始一点点扫上面的土。
一个黑色的盒子静静躺在泥土下面,宁姝用原主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她一次打开了四个盒子,一份纸张泛黄的文件才出现。
宁姝能理解母亲为什么不把协议交给专业的机构保管。毕竟她死后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什么都会变,要是宁德荣用金钱诱惑收买那些人,说不定这份协议早就已经被他拿到了。
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她这么做虽然不高明,但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宁姝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泥土,用干净的手拿起协议,翻看上面的条款,突然眼眶有点湿润。
做母亲的真是为子女想的太深远了,原主的母亲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想着为女儿计较这些,真的很伟大。
拿着协议,宁姝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这个地方原主曾生活了十八年,可她对这里没有一丝眷恋,有的只是从心底涌出来的厌恶,她虽然时常自闭,但心思却很澄澈,好与不好都刻印在脑子里。
很快有人打开了门,门卫老李看到宁姝之后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然后连忙把她迎了进去。
“大小姐,这段时间您去哪里了?”
宁姝看着他和善的脸,对他道:“李叔,待会儿无论屋子里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进来,安心待在这里就行。”
她说完之后径直往屋里走去,老李则看着她的背影疑惑,不过还是听了宁姝的话,因为他知道带大小姐不会害他。
现在时间还早,天刚亮起来不久,所以宁家一家三口都还在梦乡里,佣人看到一身泥土的宁姝,自觉让到旁边,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她,她成功走进屋里,大喇喇的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有胆子大的上前询问,宁姝扫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对她说:“我没时间等他们自然醒,麻烦你上去叫他们一声。”
大小姐在家里受到的是怎样的待遇她们再清楚不过,有些甚至还跟着宁嫣母女欺负过她,所以眼下见她这副模样一个个安静如鸡。
很快楼上传来了一声咆哮,听着像是宁嫣的声音,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响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可以说是为安静的早晨增添了许多美妙。
跟快佣人下来了,额头上破了一块,血顺着额角流下来,把勾勒完美的眉毛蕴成了红色。
“你受伤了,先下去处理一下吧。”
这个女佣比较老实,平时只勤勤恳恳干活,不说一句别人的不是。
但也因为这样所以成了比人欺负的对象,大家都知道这个时间去叫那三个人起床会有多可怕,所以这才推着她去。
女佣捂着额头出去,同时楼上的房门响了一下,过了半分钟,宁德荣出现在楼梯口,看到客厅坐着的宁姝之后,脸上表情难看至极,像吃了死苍蝇一样。
随后柳倩出现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脸色没比宁德荣好多少。
先前他们去找宁姝的时候她曾说过会来拿属于她的东西,一开始他们确实慌了几天,后来听说那栋小楼被夷为平地的时候,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正当他们以为宁姝死了,以后可以过安生日子之后,她出现在了家里。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缓缓下楼,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好像台阶上张了刺一样。
宁姝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甚至还喝了一杯热茶。
两人坐下之后,宁姝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搬家公司马上就来。”
是的,进来之前她已经打电话叫了搬家公司,把他们那些破烂全部扔出去,从今以后这别墅里只能有她一个姓宁的。
宁德荣气得嘴唇发抖,怒不可遏道:“什么搬家公司,这也是我家,凭什么让我搬出去!”
宁姝眸色渐深,扫了一眼他旁边的柳倩,沉声道:“你说得对,按理来说你的确有权利住在这里。但你旁边的女人和她的女儿没有,要么你们一家三口一起搬出去,要么让她们俩搬出去,你自己选吧。”
“逆女,嫣儿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挤兑她!”
「逆女」这两个字宁姝已经听了无数遍。无论是从谁口里说出来,都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他们中有一个配做人父吗,没有,一个都没有。
各有各的渣,没有一个配得上「父亲」这个称呼。
宁姝扬了扬手里的泛黄的协议,对宁德荣道:“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如果你在我母亲死后把宁嫣母女接到家里,或者给她们名分的话,就要净身出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仅让让她们登堂入室,还跟柳倩领了结婚证,当众承认宁嫣是你的女儿,两条你一条都没遵守,你还有脸斥责我?”
宁德荣听完之后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去抢宁姝手里的协议,宁姝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他吃痛的往后退了一下,另一条腿又撞在茶几角上,发福的身子滚到了地上。
“老公!老公你怎么了!”柳倩尖利的声音传遍整个客厅,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矫揉造作,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没忘了演戏。
她把宁德荣扶起来,眼神恶毒的看了宁姝一眼,然后声音更加尖锐的嚷道:“天呢,还有没有天理啊,女儿不仅逼着父亲搬出去,还跟父亲动手,你黑了心肝!这房子我们住了快二十年,什么时候成你一个人的了?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枉我养你这么大,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你自生自灭,免得现在跑来霸占家产,还拿一份来历不明的东西糊弄我们!我不管什么协议不协议的,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家,你休想赶我走!”
柳倩说完,宁德荣似乎从她的话里得到了启发,干脆往沙发上一趟,叫嚣道:“哎呀,我的女儿这是要逼死我啊,我要把所有亲朋好友都叫来,让他们看看我的女儿是怎么把我逼上绝路的。”
宁姝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们,虽然面上表情不变,但眼底的冷意却加深了几分。
亲朋好友向来只会搅浑水,说不定还会出现「他毕竟是你父亲」这种话,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遭不住道德绑架,还好她没有良心,所以不管宁德荣把谁叫来,她都要把他们从她的房子里清理出去。
新年新气象,垃圾也不必留着了。
楼下的声音终于吵醒了宁嫣,本来她被佣人吵醒就一肚子气,刚要再睡就听到楼下的动静,怒气冲冲的出来之后看到宁姝,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看到父母的表情她立刻猜到宁姝的来意,于是想跟父母并肩作战,几步走到宁德荣和柳倩身边,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柳倩生怕别人听不到,声音拔高了八个度。
“你爸被你姐姐打了,他本来就身体不好,要是有个三长两段,剩下咱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呀!”
宁姝淡淡道:“活不下去可以殉葬啊,谁要求你们必须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