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禅!”乐师体贴的亲了亲阿吉斯的唇,将帽子给阿吉斯戴上自己淋着雨,皱着一惯褶皱的眉头急切的说,“听我说,这是你的机会,公主殿下到楼里来啦。”
“抓奸?”阿吉斯尽管再不留意八卦也见惯了彪悍的大宣夫人的捉奸场面。
“这多没意思!”阿吉斯还目不转睛的看向停在荷叶上的蜻蜓。
“不是的,公主殿下就在大厅里主持庆典选人,听着,只要你被选上了,就能出人头地。”乐师说着脸上的苦相都淡了。
“庆典可以在众人面前表演!”阿吉斯很激动,她无父无母,出生在夏天的她被人丢弃在平康坊最寥落的暗门子前,所有的经历就像长安孤儿一样寻常。
她不识字,唯一被人认可的就是模仿的天赋,什么动作只要一看她就能调整自己的身体让它向那个动作靠近。
可是,谁会拉拢一个性格古怪嘴不够甜的小女孩,没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白少女能在长安成为花魁,这是大家的共识,自然她没有得到什么专业的培训,也没有什么名气。
她就这样从七岁长到十七岁,直到去年她在后台表演被眼前的男人相中,从名不见经传的暗门子带到了红楼。
然而,红楼就是红楼。
最简单的腰要怎么才能软到一个地步,柔弱无骨,媚骨天成,这都是需要老师的,楼里每一个花魁谁没有自己的师傅徒弟?
老乐师也不得志,论资排辈,技巧卓绝又算什么?阿吉斯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搏,他推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大家做到现在的标准就好了,跳舞的怎么难怎么诱惑是最好的,弹琴的怎么绚丽怎么繁复是技巧最高的,至于那种情景交融的天然美感,得多难?
何必呢,艺术这块大家公认的不疯魔不成活,像阿吉斯这样一天到晚眼里只有她的舞蹈的人,多累,那个不是红颜薄命!死不如赖活着,有那个功夫谁不求个挣钱!
一个红楼的女妓,就是再红,也不过是十年的事儿,长安永远不缺层出不穷的新鲜面孔。
谁费那些功夫培养,红楼里也得吃饭啊,花啊雨啊,那种东西可比得上一块金子实在!
“是的,楼里每一个人都会有一次机会,就在今晚,我把你的名字加进去了,快去,就跳我见你时那个曲子。”不同于其他人的不屑一顾,老乐师觉得阿吉斯天生的那股热情只要让她自由生长,是绝对能在台上长青。
“就在前楼,每个人只有三分钟,快去换衣服。”
阿吉斯了解的点了点头,像头欢快的小鹿一样奔跑起来。
前楼里的表演却绝不欢快。
程易端详着春华,春华神采奕奕的看向场中枯燥乏味的雅乐表演。
这样葬礼一样宏大严肃的雅乐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尽管阚高璐不曾说,众人脸上虽没有不悦,却没有一个人把心思放在表演上。
这就是他们的安排,源源不断的平稳高雅和活泼灵动的俚俗音乐。连长安大街上5岁的小童都知道要怎么选。
明天就是他们成婚亲迎的日子。
距离宵禁只有一个时辰,今天的事情必须有一个结果,春华自己的自尊让她没有法争着眼睛说假话。
就算选了一个花魁之外的人定下魁首,她也完全不能服众,她今天的坚持还是会像她现在的人生一样装到一个被他们安排好的套子里。
就像她坚持的所有改革,关于教育的,关于法治的,关于体制的,尽管她知道按历史来说她走的是最兴旺的路,但现在的所有人是不喜欢的。
吃肥肉多了会得各种疾病但现在的人就想吃肥肉。
她今晚也是在等,难道这世间真的没有一个人,在三百六十行中最自由的艺术方面敢于拼一拼,活出另一番风气的吗?
与其说这是在跟阚高璐斗气,不如说是春华在为自己做抉择。
是坚持心中所想做可做之事,还是活成另一个不那么至真至信的,他人眼中的世成功者。
在她现在的地位究竟可以做到什么样子。
做一群白羊之中的黑羊,真的很累!
第153章 昙花一瞬
“你是哪里来的野姑子?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乱闯?”一身酱红色圆领袍的龟奴守住门口,一把捞回阿吉斯的腰,拎小鸡一样丢到后面。
只是阿吉斯的动作尤其的灵活,这一甩并没有添个乐子,阿吉斯借力就是一个空翻就像一只落地的鹤。
“我是来参加花魁选举的,已经报过名了。”阿吉斯急切而忐忑,她到红楼以来只是为几位花魁做过伴舞,半舞半做侍者,还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洗碗女工。
她今年已经19岁了若还没有机会,她只能在20岁那天转做仆役,永远同舞蹈绝缘。
“呸,你浑身上下都是廉价的味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当花魁,打量天下人都眼瞎了?”
一名侍女从等候的花厅出来,指着她一边说一边挑起阿吉斯的肩带,一扯,轻纱制作的花朵肩带就这样断开。
“可不是,廉价的人什么都廉价!”
“啧啧啧,就这没本钱的样送暗门子也没人看。”
落井下石是众人的天性,一见上头的人有意为难阿吉斯,众人便争相表现,因为阿吉斯是乐师妻子,是个良民,大家又占不到实际的好处,乐得瞧热闹。
“可不,若是不花钱还差不多些。”
“说真的真有人给她花钱?”
“上月我还亲眼见她拉着刘大人不放,谁不知道那老乐头上的帽子绿的发黑”
你一眼,我一语,还不时的有人往地上吐痰。
这虽是长安,却是长安城中最风流的地方,谁都是削尖了脑袋往上挤,作践人,他们可以写出一本百科全书。
阿吉斯看一眼一脸羞愤的老乐师,按住肩带就往外跑,泪眼中瞅见池塘,一头便扎了进去
“唉唉唉那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