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才人也不敢太露,对于促成景安公主的赐婚,她是很愿意的,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皇帝对景安公主有那么几分男女间的情谊,若说只是单纯的长的像,自己与其说像景安公主,不如说更像皇帝。

但自己的宠爱同皇帝喜欢的海东青并没有任何区别。

景安公主不一样,今天听说又得了一个温泉庄子,听说还有上千户的封地正在礼部规划当中。

她若是不能离宣帝远远的,那自己这个代替品将没有任何的出头之日。

花的花期是有限的,就像他的父亲,再稀罕的小妾不过三年五载的就丢脑后了。

转眼出孝,最少也有两名宫妃入宫,她又迟迟没有身孕,她能替代了景安公主,哪怕只有三分的疼爱,下半生也无忧了。

宣帝眉毛一挑,很有几分关切的说,“什么笑话能传到宫里”

“这两年长安新生一股风气,大量的女子立女户,罚金深重,长安令发了一笔大财充做仲春会的使费,这可是长安城今年的一次大热闹,可惜我进了宫里不得去看,听说是不下于元宵节的大热闹。”向才人一边说着,一边为宣帝摆筷子。

宫里的人都知道宣帝的爱好,乔装打扮成各种仁人义士作画,方才摆过架势,剩下的由宫廷画师自由发挥。

这时候就是她们这些妃嫔该接手服侍的时候。

“这个是什么笑话?”响鼓不用重锤,宣帝自然听出来向才人的话在后。

“这世间的女子,哪有不成婚的,生儿育女,本就是女子的天职,牝鸡司晨,自古都生祸害,到了合适的年级若不成婚,那是愧对于父母天地的不孝之人,日后成了婚,也要吆喝‘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了,如今却有这样一干人,不男不女,不僧不俗,你说可笑不可笑?”

向才人见宣帝感兴趣,一时间话就没有收住口。

“你若喜欢,那日你便出宫去也使得。”宣帝冷笑着,右手抬起她的下巴,他什么样的聪明人没见过,将他看做蠢才的人才是真正的蠢人。

“臣妾惶恐!”向才人终于发现了宣帝的真正想法,宣帝这样不言不语的冷看着她叫她脊背发寒,她这才想起来这个往日温和有情趣的夫君也是个上战场杀过很多人的君王。

“妾错了,奴知道错了”向才人哭的真切起来。

“知道就好,切记,后宫不得干政”宣帝脸色又一变,好像方才的冷脸是向才人的幻觉一般,“你我本是夫妻,有什么话直说,别学旁人调三斡四的,若再有下次,你知道怎么做,嗯?”

“妾不敢了!”向才人额头冒汗,手不由的颤抖起来,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这份工作是有危险的。

第140章 我执

“我执?”

“是啊,接纳自己,这个世界上,你并不孤单,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价值,只要不触及法律,这深不见底的社会,还是能容纳你的。”

程安之笑着,手上的活计并没有停,从竹子卡住的粗瓷碗中刮下香油烧制的烟,过滤干净,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加入冰片、麝香熬制好的香油团成一个一个的小香丸。

将这些贵女用于画眉的集香丸放在竹案上晾干,满天月华之下,程安之捧着春华刚刚熬好的桃胶枸杞茶喝着。

天青色薄如蛋壳的卵形瓷器圆润,修长,正合一握,配着外圈竹丝编制的护套,清新干净一如眼前的灵魂。

二人不禁相视一笑,静静的观着柔软的茶烟编织的陪伴。

“老师,是时候了!”程安之的弟子元嘉和入院打乱了这片安逸。

春华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她惊讶的发现,这半年来沉迷于程安之的陪伴。

程安之的这间会客室里,抱枕是她的,风炉是她的,炊具是她的,书架上的书是她的,连夏天乘凉的芙蓉簟,常做的冰绽围子玫瑰椅也都带了过来。

“家下人都说就等着你人过来了。”程安之微笑着看着春华的怔忡,显然,他是享受春华这一份亲密的。

“我先走了!”春华一瞬间像极了倩女幽魂里的宁采臣一样飞奔而出。

“别忘记了明天的集会!”程安之大笑着嘱咐,显然春华一动,他就知道她的想法。

“你说,我像不像是一个乱撩人的花花公子?”受邀参加龙舟会的春华脸通红的看向自己的好友,曾经一同进入唐王府的侍女温雅,如今的温昭仪。

“你,花花公子?”温雅嘴一撇,脸上的嫌弃连旁边的二皇子都看出来了。

不过小人精一样的二皇子并没有参加这个长辈的八卦,他们这样的少年,最痴迷的还是场上热火朝天的龙舟赛。

虽然,第一名注定是三弟的,但他很早就同母亲学会了怎么驾驭自己的性格,能将比赛控制在势均力敌又微微落后的状态,这才是母妃口中的举重若轻,这才是他更推崇的能力。

比赛之外的春华脸上有些羞怯,她这几年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文件、数字、怎么让文件和数字更清晰准确上,高高在上的地位让她少了很多的干扰,同时也承担了更多的责任。

不想对不起这个位置,不想让周围的人失望,不想说自己怂,她就这样凭着一股直劲儿钻,不耻下问,勇于担责,凭着这股拼命三娘的劲头,她成了浩如烟海的朝政活计算机。

靠这手不计后果的真实和在三省六部建立起来的报表体制,坐稳了左相之位。

但,事情永远是两面的,这边得到了,那边必然会失去,每天的忙碌让她失去了同友人之间的来往,除了取代慕容铧的程安之,就是身为小二嫂的温雅还能同她说说话,做些平等的往来。

像工作之外的这样的场合,她终于能表露一下自己的私生活。

“明知道对方的真心自己却不能回报同样的真心,这不是花花公子吗?”

温雅笑看着眼前天真的孩子一样的问题,笑的颇为厚重,转眼十年过去了,所有的人都在改变,独独春华停留在了当初。

身边所有的人都在说春华是如何的幸运,可她却觉得满心的哀伤,好友像是被身边的这几个男人,太上皇、宣帝,包括慕容铧装在了一个保护良好的玻璃房里,失去了感受世界的真实的能力,确切的说,失去了自己。

“这世间的真心又是什么?”出身宫女的温雅一路走来靠的从来不是真心。

“我说这世间,是各取所需。”温雅说着,喝了一口月光杯里的葡萄酒,看着不远处的画舫上打扮招展的妃子和宣帝,“能找一个不带歹意的同伴已经胜过世间万万人了,金风玉露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场意外,我们不过是庸庸路人,爱么,有当然好,没有,也罢了!”

“你说的对。”感谢现代教育,春华从来不吝啬赞美,“不要哀伤啊”

如果说,宫中妃子对宣帝的心意做个排行榜,毫无疑问,温雅对李碹的情谊必然排在榜首。

然而,李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自信,最大的缺点也是自信,他只会喜欢他喜欢的人,就像冯茜茜,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她有不妥,尽管她身份有千万种不堪,但因为那是他冲破万难求娶的,所以宠冠后宫的还得是她冯淑妃。

“我想爱情大概率的还是不存在的,就像牛郎织女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正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追求”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女人总是很难取得同男人一样的成绩,多数的女性天性都爱幻想,为了不切实际的感情丧失理性的判断,你现在问个年轻男人想要什么,他肯定说权利同金钱,女人呢,只有美满幸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