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问道:“有工作?”

“不是,家里没人。”

离元旦没剩几天了,这段时间外地返乡的人不在少数,但假期不长,林姝的父亲提前告知她今年不要回家了,他们部门元旦这几天要上山防火,不能陪她,自从林姝的爷爷奶奶去世,家里人闹掰,每年的元旦除夕都只有他们父女一起过,爸爸不在家的话,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确实不如不回去。

沈砚清看了她一眼,唇角一弯,笑意浅浅淡淡:“正好元旦去还个愿,日子还吉利。”

“你跟我...”

话还没说完,她想起来的路上,也问过他这么一句,只不过他没正式回答。元旦这种日子,怎么也要陪家人一起,她这句话属于多问,便转移了话题:“到时候人估计很多,不想凑这个热闹。”

“有空就陪你一起。”沈砚清知道她想说什么,替她把没问完的话回答了。

他们这些人并不方便出入这些场所,沈家也有自己的司香师,家里每天香火不断,逢年过节也都是各个分支来在家里上香拜佛,一同吃斋。

林姝望着他,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温热。

风趣细心,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绝佳的另一半。

人心大概是最难揣测的东西,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比如家庭背景就像道无形的门槛,拦在两个人之间,想要再近一步,只能他往前走,而不是她。她贪婪那点他能给出的温情,但是她无法说这中间不夹杂着他拥有权势和金钱。

与他们这些人维持感情,靠的是筹码,但她什么也没有,就好像上了赌桌,她连向叠码仔借钱的资本都没有。

平心而论,她得到的够多了,想过很多次就此为止。

可是他这人偏偏愿意偶尔给她回应。

车子刚好停在了学校门口,他默契的没说话,打开门下了车站在一旁等着她也下来,冬天的风吹在脸上,一瞬脸颊的温度就降下来,他站在车前替她把衣服拉链拉到顶,温温热热地手心附在她的耳垂边,拿过车里的一条羊绒围脖挂在她脖子上,然后两个人就在车边接了吻,冷冽的风吹散了发丝,阳光将身影打在路边重叠。

大概有多久没有这种亲昵的动作了,两个人都不记得了,林姝不迎合也不排斥,任由他主动,唇齿的温度交叠,慢慢的他单薄的衣服下,身体的温度被风吹至,有点冰。

林姝推开了他:“太冷了,我走了。”

沈砚清勾了勾唇,松开了她:“好。”

她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校门口,沈砚清站在车边,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感觉浑身冷透,坐进车里。

手机的飞行模式一开,未接电话和信息就涌进来。

又是庄钰琴提醒他晚上回家的短信。

最近变动的信息,基本已经确认,各家开始纷纷走动,周轶来暗中推举了沈降林的事,圈内人尽皆知,似乎也预示沈砚清的接下来需要走的重要一步。

不出意外,周家的车果然停在大门外。

沈砚清捏紧了手机,目中没有半分光,站在车边一支烟接一支的抽,看着高出院墙的高树,思绪万千,直到烟盒空了,才抓过大衣搭在小臂上,冷风打在身上,却感觉不到温度。

那一刻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屋子人没想到他下午时分便回来了,有些意外,周轶来的秘书主动腾了位置,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连周润生的太太都在。

周润生说难听点就是周轶来的棋子,不成气候,便被周轶来安排在国泰,刚好制衡沈砚清,所以没有什么事,很少乐意来沈家。

他扫了一圈,心底轻嘲,真是齐聚一堂。

“回来了。”沈降林说完,就吩咐人将他身后的门关上,看着他手臂上血管被冻到泛青,轻声责备道:“最近降温的快,别感冒了。”

“知道了爸。”

语气很淡,紧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眼坐在最里面的周君瑶,一副端庄大方地模样,直到他入座,才款款起身出了门往厨房方向走去。

周轶来笑呵呵着说:“在美国两个月够累了,少说孩子。”

“去不去都是如此,还非亲自跑去。”话里话外,还是很心疼自己儿子。

沈降林作为长房这一支,自己的长子需要肩负起兴旺整个家族的重任,不像小儿子沈逸如今已经被安排出国,未来也可以按照自己意愿,走自己想走的路,

只是作为父亲,即便理解这些难处也无法。

他靠着椅背低垂着眸子,没吭声,听着桌边几个人的交谈。

直到周君瑶端了杯姜茶重新回到客厅,放在他面前,然后规矩地坐在他一旁,一言不发,似乎这里是她家,做这些不过分内之事,一桌的人似乎也很满意她这种温婉贤良,夸她细心,连这种事都亲自来,唯独沈砚清不为所动,无喜无怒。

“尝尝。”周君瑶见他始终不理睬自己,没沉住气,低声问了一句。

沈砚清充耳不闻,看都不看她。

他知道这种场合,周君瑶这种人为了脸面,不会有所举动。

一旁的人都在聊天,没人往她们这边多注意,但他不免看见周君瑶已然将怒气撒在攥紧的拳头上,从始至终一直在隐忍他的冷漠态度,心底不由得嗤笑,好的家教可能也就在此刻能体现了。

他看着面前那杯装在精致白瓷碗中的姜茶,蓦然想起那晚林姝在缦合给他煮的粥,卖相不算好,出锅后她还特意撒了几粒细葱花,其实他不喜欢香菜和葱这些东西,可他当时还是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一点点挑出来,喝光了。

也许是被赋予感情的东西,胜过一切。

周轶来轻落了杯子,扬了扬手:“开春大会结束,就成定局,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来试探的人,每到这种时候我都得闭门不出。”

“是的,虽然早就定下来了,只不过难免有人想提前得到消息,好走动。”沈降林笑着接上话。

庄钰琴重新倒了热茶,及时地附上一句:“还是多亏周老的提携,时刻惦记着我们。”

一直旁听的周润生太太,见缝插针地凑了一句:“都是自家人。”直接巧妙的将话题引到今天的正题。

“砚清二月过了生日,虚岁也三十一了吧。”周轶来含笑看向一旁全程不发言的沈砚清。

话题引到他身上,一圈人都往一个方向看,沈砚清掀眼皮笑了笑,自知礼数地微微直起身来,朝周轶来颔首:“是的,三十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