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鞭落,啪啪啪啪,四声沉沉闷响,他左右肋下各被抽走两道巴掌宽的布料,已非上回训玩式的鞭打,鞭痕见血、皮绽肉开。
盛亲王颊肌轻搐,既得意、又怵惧。
“呃!”他痛喘,若非习武,挨这几下非晕过去不可。他垂眸、想起五、六年前,沙场上她软鞭恣狂,两人对阵,他敛刺偏了、她唇角斜勾,骄厉的瞥向他胯间,他脸刷地红了,她软鞭力道卸了不少……
这四鞭,终于落足力道,心头比鞭伤处更疼,似把那四年的相思情痛盖了过去。
若真爱,你怎舍得下这般重手?他再看她一眼后,长久垂首。
若真爱,你怎舍得在京城给我下这么大的脸!就在我于几天前受封大典上不顾众人、后宫各式非议予你独一份的尊宠后……
背后响起杂乱脚步声,回头,陆紫、朱逸走在最前头,随后是老相陈华和顾良,她蹙起了眉。
“沈斯昂,你可知错?”站在刑架前,她大声质问他。
他点头,他掉进坑里。
“6年前,你和那个宫女同时进大林东宫?五年前遇的孤?”她倏的调低声量。
他看她,眉头紧蹙,想甚呢?这一年出,他们夫妻事儿没少做,哪一回不抵死缠绵?竟相信他们搞的这种伎俩?先去审问他们再来问他?关于他的一切,问他、由他来解说!
欢情薄?交浅欲深?他轻嗤。
她眸眼骤敛,又是两鞭甩出,他大腿两侧两道衣料、两小片皮肉被卷飞……
“啊!”他一声痛呼,悬吊的身子凌空挣扎疾晃,锁链、撩铐铃叮嘎吱儿响,噪耳得紧。
“说!”
他想说什么,开口是干涸的一声【啊呃】,干极的嗓子说出的话低哑得走了样儿,“呃、擦、逼、花了……”
什么?“你说甚?”她舀了瓢冷水浇向他。
嘶,胸口的刮伤、手腕勒伤、身上的鞭伤蛰疼得他头皮发麻。
“说!”她怒斥!
他垂头舔了些水液,沙哑喃喃:“她被……”
他的话被盛亲王的怒吼淹没,“卑俘沈斯昂,还我家卫手、腿来,出手致残,心狠手辣!”
她沉沉看他,什么相思四载?堂堂女尊良相大蕃王陈子佩竟不过是一个卑微小宫女的……
终究,他还是欢喜“压”着欢好,习俗颠倒隔山隔海……
终究,他是有野心图谋、有胸怀抱负忠君的男子,太子在他心里重如山如海。
“还没动刑?”身后传来陈华沉厉的声音,老陈相怒极。
“东厢院闹的动静太大,整个相府都……,”朱逸低声禀报。
陆紫在她耳边低语,“外面已有风声,估计是大林国的人放出,这个局大林国应是要离间你与圣上、败坏你民间声誉名望,怎么说他都不无辜,你不能再护着他,否则你撇不干净,圣上从红枫山回来了。”
“既然知错,家法侍候,杖打”,她缓缓转身,他再不义,她还是给他留了口子。
“重重杖打!朱逸留下监刑。”陈华补充。
众人鱼贯走出甬道,她走得极慢,刑杖扑打在肉身上沉沉的“砰砰”声,在地牢里生成沉闷寂旷的回音,奇怪的让她想起每个静谧的夜,沈园里飘荡的古朴悠润的萧韵……
府卫张三娘打累了,一黑衣家卫接过她的刑杖,张三娘没想多,她去小间里洗手喝水;
黑衣家卫放下刑杖,袖中滑出两根拇指粗的铁链,眼里倏的暴绽狠虐、残暴精光;
被打得昏沉沉的沈淳抬起眼看他,眼中昏茫一扫而尽,瞳孔幽敛出一抹重重的疑惧慌乱,铁链撩铐嘎吱声儿骤响,他剧烈扭晃挣扎,他预感极准、但已太迟
两根铁链飞向他,精准、残忍穿过他两边琶琵骨……
“啊!”本来震天的一声惨呼被几口鲜血生生染成重重的闷响……
她闻声停下脚步,怔站着,心头疼得厉害,非常糟糕的预感冒了出来,上一次如此还是家姐出战林雄时,她说,我上,家姐说,陈家靠你了……
一直不敢看刑打负手而立的朱逸闻声转身,低斥:住手,陈王说杖打你们……
已得手,家卫垂首、躬腰,复拿起刑杖;
朱逸看向沈淳,两道浓血从两边琶琵骨铁链处流下,沈淳正侧低头看着穿骨的铁链,身上那股闲傲、风清云淡、清朗连同那男子铮铮脊魂,全然销碎……
他依然悬吊在那,但朱逸就是知道,那已不是他,那只是行尸走肉,他眼中空无一物世间再无那个清清朗朗、浅笑淡然、像远山腰的云、秋高天的风那般的悠傲沈斯昂……
盛亲王身后黑衣家卫抬头,昏黄灯光下,黝黑的皮肤隐约可见、眼角一个异样突起,本应是风情桃花眼蕴出蛇蝎般的恶毒,看向悬吊着、脑袋耷拉的沈淳:
让你身手潇洒,身姿如白鹤舒展;
让你当众救那娃娃,就你离得近?能救?我也能,不过救她作甚呢?谁不能生个娃娃还给妻主大人呢?
让你着那身白底金边大红牡丹喜袍招摇,那喜袍我来穿才如仙魅;
习练之人出手,挑的伤害点极为精准一身功夫尽失,你还能舒展傲然得起来?就如他,若被打断腿骨、从此跳不出魅艳舞姿,他也如死尸一般……
没了一身潇洒功夫,从神台光环上坠下的沈相比大景朝的卑男还不如,连魂、志,都像软骨虫,呵呵呵……
朱逸转头看向依然在甬道口驻足的妻主大人,既想她回头、救救沈相,又想她别回头、从此别再见他,心里永存沈相俊朗萧疏、看向她淡然浅笑的模样……
又冒起寒凉,她想起那个女人被拖走前说的那句:【你也活不了多久、活着也不畅快、寒……】,那女人说的是这个意思?
寒凉从骨髓升腾渍漾至四肢百骸,她抬腿、迈上台阶,急急出了地牢,院里秋风萧瑟……
盛亲王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黑衣家卫,眉头紧蹙,瞥眼示意,一道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