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归寂静。
阿福醒来时,村长家的女儿秋娘抱膝坐在床尾哭。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要命的是,秋娘衣衫不整、披头跣足地坐在他(重点)床尾哭。
哦,不对!
阿福打量了一下,这房间不是他住的厢房,而应该是女子住的闺房!
他心念一转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约莫是被算计了!
阿福坐起身,上下检查一番,松口气,很好,自己的清白还在。
秋娘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楞楞地止住了哭泣,这反应好像有哪里不对?
门外,李婶子听不到女儿哭声,心下一急,提前闯进来,“啊”
阿福打断她不怎么走心的尖叫,看着秋娘的肚子问道,“孩子有三个月了吧?”
秋娘震惊地睁大眼睛。
李婶子张大的嘴巴忘记合上。
阿福叹气,“我昨天好像说过我自小学医,怀胎三个月以上的女子额部、颧部、颞部会生有褐色斑片。”他边说还边摸着自己前额、颧骨还有头部两侧、耳朵上方的部位。
秋娘随着他的动作也摸上自己的脸,李婶子则三两步走过去,果然在相应的部位发现了淡淡的褐斑,而之前确定是没有的。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羞愧又丧气的垂下了头。
阿福松口气,他真怕遇上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否则他就得和村长撕破脸皮了,其实撕破脸皮也没什么,就是太麻烦!
趁她母女二人低头的片刻,阿福整好衣服,叹口气道,“我过会儿就去和李叔辞行!”其实他很喜欢桃源村,也很喜欢这里的人,甚至想过在这里定居,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秋娘和李婶闻言,同时松了口气。
阿福摇头,他不关心秋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怎么怀的,有何恩怨情仇,也不会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就像他昨天也没有开口一样,这倒不是他有多善良,而是他实在怕麻烦!
秋娘和李婶静静地看他往外走,突然,秋娘叫住他,“等等。”
阿福回过头。
秋娘攥紧李婶的手,鼓足勇气道,“能不能听我讲一个故事?”
阿福:其实并不想听,但看秋娘的样子,若是他拒绝,怕会直接哭出来。
他无奈道,“……去外面说吧。”
村长昨日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来。
阿福三人穿过堂屋出了门,走到南边倒座房的屋檐下站定。
“我和他自小相识”秋娘轻声开口,“约定明年成婚。三个月前,官差来征兵,他被抓走了……”
剩下的故事不必再说,无非离别前夕,两个有情人一时冲动偷尝禁果,然后,男的奔赴沙场,女的珠胎暗结,再然后,男子久久不归,女子等不及只好再给娃儿找个爹,再再然后,阿福很荣幸地中选了。
多离奇曲折、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啊,若是写成本子,定能哄得无数少年男女感动落泪!
阿福觉得他也应该感动的,但实在是感动不起来。佛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自己种的因,自己酿的果,却要别人来接盘,这是何道理?好吧,阿福承认,他还是有些不爽这母女俩算计自己!
秋娘不知道他一转念已想了这么多,继续嘤嘤啜泣道,“若他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我腹中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了,我不能打掉他,也不想他被人指指点点长大,阿福兄弟,你帮帮我,我给你磕头了!”
沉闷的磕头声在清晨的迷雾里格外清晰,阿福心里没什么触动,他只是有些可怜那个孩子,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他了被人无意怀上,被人坚持生下,被迫延续父亲的血脉,被迫承担他们纵情的后果……
所以,他最讨厌这些一时冲动就情不自禁的人了,自己都没活明白,就毫无准备地将一个生命带到世上,此后但凡遇到不幸坎坷便怪在孩子身上,却不问问那孩子是否愿意被她生出来!
阿福闭上眼,平复了心绪,然后道,“起来吧,你想怎么做?”
第八章 洛凌轩出场 章节编号:6281583
秋娘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松口了,喜出望外地爬起来道,“求你和我假成婚!”
阿福看向正屋,“李叔知不知道这事?”
秋娘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迟疑地摇头,“我爹不知。”
阿福道,“假成婚可以,但有两个条件。”
秋娘连连点头,只要能给孩子一个身份,别说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都行。
阿福道,“一,孩子一出生就合离。”
孩子大概明年二月出生,那时凌轩差不多回来了。如果他看到自己在栖霞庄后山的山洞里留的信,定能找到这里。到时,他们就带着驴蛋儿去魏国,寻千行山最辽阔丰美的草原,隐世而居。
想象那时的天高云阔、碧草苍茫,阿福心里的郁气一下就消散了,甚至忍不住勾起唇角。
同一时间,秋娘心里也闪过许多念头,等孩子出生,他爹应该回来了,就算还未回来也没什么,如今这世道战乱频发,礼乐崩坏,合离、再嫁都不是大事,只要摆脱未婚先孕的恶名,她一个人也能带着孩子静等良人归来,是以她很快应道,“好!”
阿福又道,“二,将你怀孕我们是假成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李叔。”
闻言,李婶一脸为难,她最清楚自家老头子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女儿做了这等丑事,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秋娘却一口答应,“好!”
阿福点头,答应就好,他可不想合离的时候有个“老丈人”跳出来讨公道!
也不知秋娘是怎么和她爹说的,晌午吃饭的时候,村长看着阿福的神情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但不管怎样,两人的婚事算是定下了,为免秋娘的肚子大起来遮不住,村长将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也就是中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