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惶恐地跟在我们身后,替我们介绍庄子的大体情况。

我听着他的声音颤抖得都快破音了,忍不住道,“别紧张,我又不吃人,王上把玉岩庄赏给我,我打算在这儿建个慈幼院,专门收留年幼和孤老的流民,你看着帮我腾些地方,如若实在腾不出来,我就在庄子外另盖!”

张管事连连道,“能腾出来,能腾出来,庄子里许多院子都空着,您可以随时让人进来住!”

我点头,“那你把空着的院子和房间数统计一下,过几天报给我!”

张管事道,“是!”

“另外,流民住进来之后,人多事杂,你看庄子里有没有人愿意帮忙,把愿意的人统计给我,当然,我会酌情增加他的月例!”

“是!”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追逐权力了,因为这种让人听从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我意犹未尽地嘱咐完,拉着同样意犹未尽的驴蛋儿离开玉岩庄,等回到城里,我让子枫找两个人把城外有个善堂的消息传出去,最好能“无意中”传出去。毕竟人只相信自己听到的,却不相信别人告诉的!我若拉着城里的流民说城外有一个管吃管住还不要钱的地方,他们肯定以为我是骗子,说不定还要打我一顿!但要是他们自己“无意”听说的,就算半信半疑,他们也会来碰碰运气的,这样就省了我们许多事!

子枫、平哥和赵钰他们听完,纷纷竖起大拇指。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最后和几人商量了一下,约定明天一早再去找人伢子买人,现在么,先回宫!

【作家想说的话:】

第十九章 子枫之死 章节编号:6281974

这天晚上,我陪师父处理完奏折,有些忐忑地说要回梧桐殿,出乎意料的,师父直接同意了。⑺⑵⒌O⑹?⑻0⑻0 ?

我有点惊奇,但没有多想,一个人在梧桐殿的大床上睡到大天亮!

奇怪的是,平哥和赵钰也睡晚了,还是我过去把他们叫起来的。

赵钰揉着眼睛道,“元夜哥哥,我昨晚睡得好香啊,一个梦都没做!”

我摸摸他的头,“那感情好呀!”

赵钰自从来了秦国,每晚都梦到他母妃,然后哭着惊醒,昨晚竟然一夜无梦,想必是白天累狠了!果然,适当的运动有助于睡眠吗?

这时,平哥走过来,好像又恢复了前几天的沉默,但我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惨白的脸色,还有身上隐约的血腥味儿,忍不住心惊道,“你哪里受伤了吗?”

平哥浑身一僵,然后举起手掌道,“昨天刻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心。”

我知道平哥有刻木雕的习惯,所以不疑有他,只嗔怪道,“这么大人了也不小心点儿!”

说完,取来烈酒替他清洗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火辣辣的烈酒浇在婴儿嘴一样张开的伤口上,平哥疼得脸色煞白,却还是坚持要跟我出宫。

我没好气地把人推到椅子上坐下,“大爷,您就消停些吧,没看自己脸色白的像鬼一样吗?万一吓到人怎么办?”

平哥额角抽搐,不知是疼的还是被我气的,不过总算不叫着要出宫了。

安顿好平哥,我和赵钰坐马车出宫,因为今天的事比较多,就没有带驴蛋儿。

马车转到悦来客栈的长武街上突然停了下来,我撩起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道,“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我抬眼望去,只见原本青砖黛瓦的客栈已经变成焦黑的废墟,几个官差进进出出往外抬担架,一堆人围在旁边指指点点,隐约有“死了人”、“可怜啊”的字样传出。

我顿时心慌起来,撑着车辕跳下去,都没顾得上管赵钰,就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人群,拦住一个官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官差抬起下巴,不耐烦道,“眼睛瞎了?失火了看不到?”

“那里面的人呢?”我抓着他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官差甩开我,撇嘴道,“都死了!这么大火,骨头都化成灰了……”

“你胡说!”我一把推开他,冲进废墟里面。

官差骂骂咧咧地欲找我麻烦,跟着我的侍卫将他拽到一边耳语了两句,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凑到我跟前道,“侯爷,大火是从外面烧起来的,老板、掌柜的、小二、客人无一幸免,您节哀顺变!”

狗屁的节哀顺变!子枫不会似死的,我穿过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担架跟前,一个一个看过,直到看到一具焦黑的尸体上挂着一个青玉铃铛那是我八岁时送给子枫的生辰礼物,心口顿时像是被钝器重重击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我腿软的跌坐在地,攥紧那颗染了灰尘的铃铛喃喃道,“子枫,这不是你,对不对?这肯定不是你,我的子枫哥哥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爬起来,拔腿跑向建邺城里元夜的其他店铺,第一家布店被砸,第二家钱庄被抢……最后一家书肆被烧,里面所有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一个看热闹的大爷感叹道,“这老板怕是得罪什么人了,真惨!”

得罪什么人了……我浑身的骨头发冷,牙齿咬得咯噔响,“白家,我祁元夜对天发誓,与你们不死不休!”

说完,我脱力地摔在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师父坐在我旁边,惊喜道,“夜儿,你醒了!快传膳,太医”

我挣扎着坐起来,抓住他的胳膊道,“师父,子枫哥死了,被白家人害死了,求你为我报仇,求求你!”

我的嗓子沙哑干涩,每说一个字都像有一把刀在喉咙里割,但这点疼痛与失去子枫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如果子枫能活过来,我愿意年年月月、时时刻刻承受这样的痛苦,但子枫他死了,被白家的大火烧死了,他们何其残忍!何其狠毒!

我抓着师父的手攥紧,“求求你,师父,替我杀了他们!”

这是我第一次在师父面前进谗言,一点都不感到羞耻,只觉得痛快淋漓,白家小少爷,你不是靠着权势杀人放火、为所欲为吗?那我就把你的权势夺去,让你也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百般践踏的滋味!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不对,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做一个坏人能让子枫大仇得报,如果做一个佞臣能将坏人绳之以法,我甘愿,不悔。

“好!”师父把我搂在怀里,纵容地点头。

“哗啦”我听到什么落地的声音,但我不想睁眼,也许明天宫里就会传出我谄媚君上、恃宠杀人的传言,但那又如何?也许明天我就会被秦国的大臣谏议处死、被秦国的百姓指鼻唾骂,但那又如何?

从前,我就是太在乎这些虚名了,才会处处掣肘,甚至害得子枫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