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还是叽叽喳喳的，似乎都在和父母讲述着这次郊游的见闻，他们脸上的笑容越灿烂，贺言的脸色就越沉。他瞥了一眼门卫室，华晨和云毓已经不在那儿。

到家之后，贺言没管自己的行李什么的，脱了衣服往楼上浴室走，肩膀上被人挠了的地方已经结痂，洗的时候没有那么疼。

洗完了也没有什么别的活动，他把自己丢在了床上给云毓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到家。

云毓的回应了是，又问他有没有平安到家。

贺言也应了是，可发完了这个简短的字后，他的手指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键盘。

明明心中有话要问，到最后变成了打了删，删了打，想了想还是干脆替换成了晚安。

云毓的回复也是中规中矩，说晚安。

时间已经不早，贺言也有些累了，从抽屉里倒了药往嘴里塞，又在床上静着躺了一会儿，大约是一个小时后，被抵抗的药性开始发挥作用，使他进入睡眠状态。

依旧有梦，只是不太美妙。

他被重新赋予幼童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看到争吵，亦看到血色，才笑着看向自己的女人转眼间变成一滩零碎的肉体，就连姣好的面容也被锋利的石子割碎，血液从缝隙中倾涌而出。红色的指甲油融化在了灰白的墙壁上，刻上了十道阴惨的血痕。

女人的声音近在耳边，问他为什么不去救自己，问他为什么可以独活这么多年，问他

就算梦醒了，还会不会记得妈妈曾活过。

72

窗外的雨落个不停，撩湿飘逸翻滚的窗帘，除去雨，还有漠漠的白雾，弥散在空气里，像是一团团鬼影。

梦魇常伴身侧，哪怕是万分熟悉，可再次回忆还是会让人心头发慌，只一瞬，便猛地从床上坐起。

贺言不想再去看眼前的事物，可宛如一潭死水的黑暗中陡然生出了眼睛，这些眼睛都在看向他。

冷汗将他整个人冻得有些发青，贺言将窗户拉紧，顺道去楼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喝完之后心静了不少，可是再回到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贺言摸了手机过来，看了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他都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疯，切了账号后点进了跟云毓的聊天框，给人打了两万块钱过去。

他没奢望人回应，可就在他要放下手机的时候，他发来了消息，问怎么了。

比起回应问题，贺言更加气恼一些，手指在屏幕上晃了晃，才问到【怎么还没睡？】

过了一小会儿，对方才回到【快要睡了。】

贺言背靠在床头，问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云毓看了眼桌面上散着的卷子，小声说道：“没、没干什么，加班······”

“啊······才出差回来就要加班么，你们老板好坏哦。”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恶劣，云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出了撒谎，到底还是红了脸，说道：“也是我有些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不晓得男人追问的理由，他也暂时没有精力去想回应的答案。

暴雨已经将放在阳台上的水盆浇满，他顾不上回应，屁股已经离开了小软垫，小跑到了阳台那儿，将已经满了的水桶和水盆分批送到了厕所里，又拿了新的水盆去接着那些漏下的雨滴。

身体里的异物感还是非常明显，让他动作比以往都缓慢了很多，即使是这样，每当无意识的动作牵引到那里的肌肉的时候，那种近似于操弄撕裂的感觉还是会让云毓觉得难受。

不管怎么看来，这场在十月末下起的暴雨对这间小小的出租屋来说只能称得上是灾难，稍有不慎，整个屋子就要被淹没。唯一好的一点是水很多，可以接来冲厕所。

等处理完所有事情后，云毓身上已经微微发了汗，下意识去看手机，看到上面孤零零的一个气泡时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复人家。

他怕回复迟了惹人不开心，又怕自己不回复叫人生气，犹豫片刻后才咬咬牙给人回应道：“就是······睡不着呀······”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回应很离谱，赶紧找补，“可能是午觉睡太久了······”

他解释了很多，可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贺言对这个等了十五分钟后才等来的答案明显不太满意，对方还轻喘着气，似乎在做些什么。偏偏是这几声喘又把他给燎硬了，正好他需要泄火，只说道：“那先别睡了，裤子脱了。”

云毓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那里······那里都还肿着，怎么、怎么又要视频呀······

简直是欲哭无泪，云毓小声说道：“先生，小逼现在还好疼······不能、不能做的。”

云毓的声音总是软软的，比一般的男声声音要更细一些，于是听起来很温柔，撒起娇来也能占点优势。

贺言承认，他又心软了，到底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淡道：“那你回去之后涂药了么，让我看看有没有恢复好。”

“没······”云毓声音细细的，他都没时间买药，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样子的药呀。

“没收到药？”贺言皱了皱眉头，如果没问题的话，这个寄件人为萌萌的快递应该已经被签收。

经男人这么一提醒，云毓这才记起来，今晚他回来的时候还去水果店老板那儿拿了一个快递，又忙着去舀家里的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拆。

云毓赶紧回应着：“我、我收到了，还没打开，现在就去。”

地板上的湿意还很明显，脚掌踩在地上发出的嗒啦声由大到小，再由小到大，全部被收进了听筒中，再接着，是小刀划破胶带的声音。

贺言没带耳机，开的外放，也就是这样一点细碎的声音，给这个孤零零的夜晚带来了些许人气儿。

云毓才打开盒子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里面放着一些包装精美的药膏，还在中间插了一张小卡片，告诉他哪个是涂红肿处的，哪个是涂瘀伤的，又是哪个是涂后穴的，才看到“恢复紧致”这四个字，云毓的脸都全红了，也不敢再往下看。

他看了眼上面的logo，发现这是一个他还算得上熟悉的药品公司生产的药品，价格偏高，小时候他有段时间身体不好吃的就是这个公司生产的药。只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公司的涉猎范围这么广······

害羞是害羞，可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爸爸妈妈保护着的小孩子了。云毓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就这么一快递盒的药能抵消妈妈好几天的住院费。

一个隐秘的想法从心里升起，可又立马被否决掉，仔细想想，就算是有人真的要买他的二手，可到时候寄快递还要实名的，那······那不就变相承认了自己在做什么事么······

这到底也是A先生送来的东西，他转手卖出去也有些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