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瘫痪，血缘却是割不断的，在云毓喂吃的的时候，程颐嘉就一直在挣扎，黑眼珠也一直在转动，看着云毓的方向。

云毓晓得妈妈这是关心他，因为以前他都是和妈妈一起吃早餐、妈妈生怕自己不吃早餐的。

云毓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我带早餐去学校吃的。”

程颐嘉还是没能被安抚下来，一直顶着床头，云毓赶紧用手隔住床板，说道：“妈妈，我好像交到了朋友……他说想要我陪他一起吃早餐，我……我有点想的……”

云毓声音很小，很怕伤害到了妈妈的心，可是程颐嘉却安静了下来，双目无神看着云毓，一滴眼泪从眼角楼下淌在了枕头上，以前因为云毓这样的身体，他也很害怕出去，那时候家里也还有钱，能够给他创造良好的物质条件，谁都没有想到会遭此横祸……

“那现在妈妈是不是可以吃饭了？”云毓给妈妈擦擦嘴，继续去喂米糊糊。又在吃完饭后给妈妈按了一会摩，这才又去厨房做吃的。

贺言个子高，胃口应该也大一点。云毓从柜子里取出来了一个大一点的便当盒，把锅子里正常稠度的青菜肉沫粥倒在了盒子里，将剩下来的一点穿在了稍小一点的盒子里，又去夹了一点自己腌的萝卜酱菜密封在小杯子里。将这三个盒子都装进了一个保温袋。

他提着保温袋背着书包往学校走，又在校门口看到了贺言。

他昨天好想算是拒绝了贺言，结果没想到今天还是准备了这么多。云毓看着贺言向他小跑来的身影咽了咽口水，小声提醒自己，这是在贿赂他，就不会让他泄露自己身体的秘密。

贺言才跑过来，胸膛还是起伏着的，语气却满是惊喜，问道：“班长，又遇到你了，诶，这是什么？我的早餐吗？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云毓看着高大的少年弯下腰，掂量着他手中的保温袋，神情间的雀跃难以掩饰，退后了一小步，细声说道：“还有我的也在里面，好了，不要说了，快去教室，不然就要迟到了……”

说完，云毓就快步朝着校门走去，结果还是被贺言轻易追上。

贺言很是轻易地就把保温袋抢走提在了手上，眼里忽然拂过了笑意，唇角也微微挑起，带着微微的懒散和自豪，“你昨天都没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吃早餐。”

说完，贺言又下了总结性的陈述，“云毓，你对我真好。”

初雪

贺言不像是南城人说话，总带着一些小小的口音，他更加字正腔圆一些，以至于，叫出“云毓”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是会更好听。

清晨的风带着一些微微的凉，却没能缓解昨夜的燥。

云毓被叫惯了班长，突然被叫名字还有些不习惯。他觉得脸颊上有些发热，于是赶紧低下头要把脸遮住，小声说道：“你的校服还没干，下午我给你带来。”

一提到这个，就不免想到昨天的事。本来刚刚从容的贺言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局促起来，云毓也不知道该展现什么样的心情，只好加快了步子往教室走去。

等他们到之后，教室里才陆陆续续来了人，将空荡荡的教室填满。

今天是英语早读，会有领读的同学上去读单词，今天轮到了云毓。他站在讲台后头，英语书将他的脸都遮住，可是经由扩音器传出来的声音却是熟悉的。

云毓吐字清晰，还刻意放慢，贺言怔了怔，有些惊奇于云毓的口语水平，很标准的英音。他既然有疑问就去看云毓，毕竟做题做得好是能力，成绩好点都能做到，可是口语这东西很难训练。

云毓站在上头就感觉到了一道近乎赤裸的目光，他抬起眼来，正好和贺言撞上，相撞后，贺言对他露出一个清朗的笑。云毓赶紧又把书本抬起来一些遮住视线，在之后的领读过程中又不自觉地咬准了读音。

领读结束后就是学生自主记忆背诵单词，贺言觉得没意思，可看着云毓细心誊抄着那些单词，于是也跟着誊抄。

只是抄一会儿就要看手表，好不容易等到了打铃，还不经云毓提醒，他就把自己的课桌桌面清空了往外搬，云毓便搬着两个椅子跟着出去。

收拾好了桌椅，云毓就进教室去拿保温袋，一出来就看到贺言乖乖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像一只大狗狗。

云毓看着同学们没有注意到这边，一边拆盒子一边轻声责怪着：“就这样饿么？”

贺言弯了眼角，说道：“不是很饿，但是很期待。”

不知道贺言有什么魔力，每次只要他一说话，云毓就觉得脸上发烫，他轻声说道：“万一不好吃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愿意管我的早餐还跟我一起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贺言接过保温袋里的盒子，帮着云毓摆盒子。

“还说什么不好吃。”贺言就跟所有莽撞的少年一般抢先打开了盖子，看到了还冒着热气的粥，“明明很香。”

云毓低着头，算得上是窃喜，偏偏面上不想显示，只小声说道：“你喜欢就好。”

很快，三个小盒子就摆好了。云毓抬头，却发现贺言没有刚才那样叽叽喳喳了，他的目光还停在那杯咸菜上。

云毓皱紧眉头。

似乎是他没有考虑好，贺言家境似乎很好，可能会吃不惯这些。云毓刚要将咸菜拨过来，就有一双手捷足先登，把摆在他们面前的餐盒换了个。

贺言的笑总带着少年气，眼睛里也满是真诚，“班长，你吃这份。”

云毓知道是自己多心了，放松了一口气，又把两个盒子换了过来，说道：“我吃不完那么多，快吃，不然赶不上上课了。”

云毓已经将勺子插进黏稠的粥液中，却又迟迟不见贺言动作。

贺言捧着脸，歪头看着云毓，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可是班长你好瘦啊，我觉得我胳膊都有你小腿粗了……”的确，似乎一只手就能并着抓住他的脚腕，很好操的样子

云毓不知道贺言在想什么，却被被他的比喻给逗笑了，“胡说，也没有很瘦。”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等待着米粒慢慢化在舌面上，再次确定这个是算得上好吃的。

“那班长，你这个餐具什么的是干净的么？”贺言发问。

“干净的……”云毓心中一沉，扫了一眼便当盒和带来的筷子和勺，赶紧说道：“干净的，很干净……都是我在家里带来的……要不，再去洗一下？”云毓生怕是惹了贺言嫌弃，也怯生生看着他。

没想到，贺言却忽的翘起嘴角，说道：“班长你看，这个我还没吃过，还什么都不沾”

云毓还没反应过来，碗里就被盛了好大一勺子粥，都差些溢出来，贺言那个饭盒里也整整少了好大一块儿，白色的米粒往空缺处落下，下了好大好密的雪。

贺言只用一只手撑着脸，还保持着收回勺子的动作，明明带着一些懒散，投向云毓的眼神里满是笑意和关切，“班长，你多吃点儿，我现在不是太饿。”

因为他更喜欢我

贺言眼神殷切，云毓也不想再为这个折腾来折腾去，干脆应了一声开始吃。酱菜是外婆菜、金针菇和酸豆角，每种都有一些，不至于吃腻。

云毓开始吃了，贺言也跟着开始吃。

他说的一句不假，反正就他一个人住，听了外公的话继续上学，早餐吃不吃似乎都没什么所谓。好像还真只有云毓把这个当了一回事儿。他吃了一口粥，青菜和肉末混进了米粒里，炖的火候也刚刚好，入口即化，咽下去后还有点儿甜香。

“好吃。”贺言望着云毓笑，“闻起来好香，吃起来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