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卓久，叫不醒就自己背上回收袋出去了。

小少爷是被饿醒的，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的身体提出抗议，下午的恒星光照进来让他口干舌燥。卓久翻遍棚屋只找到了还算干净的玻璃瓶里装着小半瓶的水，咕噜咕噜喝完连灌个水饱都做不到。

余欢依旧在天完全黑下来后回来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空瓶子，没等卓久质问他余欢先生气了：“你怎么全用了！下一次发水还有一天呢！”

卓久来垃圾星两天又饿又累，一肚子的火气也涌了上来：“你妹妹在我家吃好喝好，喝你点水怎么了！”

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吵起来不够就打架，卓久学的防身术比余欢自己领悟的要能打，奈何太饿了身体素质跟不上，动起来胃里似乎还咣当咣当晃着水。余欢忍了他两天也受够了，在垃圾星上他没少打架，下手又黑又狠。

小少爷疼的说不出话，被他一拳捶到肚子上天旋地转差点没吐出来。余欢看他忽然蹲着不动，用手推了他一下，没想到一下把人推倒了。

卓久捂着肚子脸上湿漉漉的，牙齿把嘴唇咬的发白。

余欢忽然就意识到，这人和他是不一样的，他能两天不吃东西，他能一天只喝一口水，他每天在垃圾堆里穿梭，一辈子一眼就望得到尽头。

可卓久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养出来的小王子，哪怕现在倒在地上发抖，也比自己站直的样子要好看的多。

余欢自卑又惶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卓久尝试联系过无数次没得到回应的节目组终于有了消息，跟拍的设备响起声音。

“卓久你还好吗，卓久。”也是怕有钱人家的孩子真出问题，节目组语气严厉，“中断录制中断录制，我们来接你，余欢你怎么能把卓久打成这样！”

“我。。。对不”

“中断什么！”那一阵恶心反胃的劲儿过去了，卓久撑着地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继续拍！”

打架打一半，继续打又好像没了那股劲头，卓久狠狠地从鼻子里哼出个音，爬到桌子床上要睡觉。

余欢立在那里僵了一会儿，从口袋摸出一管营养剂摆到卓久手边，垫着塑料布躺到地上。他没能像以前一样闭眼就睡，睁着眼睛在黑漆漆的夜里看模糊的棚屋，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被恒星光催开眼的时候卓久醒的比余欢还早，那支营养剂喝空后的管子丢到一边，小少爷把回收袋背在身上，没好气的盯着他。

余欢一个激灵鲤鱼打挺，不知道卓久要干嘛，他起晚了也不知道今天还能捡到什么不，伸手想去拿回收袋，被卓久躲开了。

“给我。”余欢够了够。

少爷抓着袋子，脸上满是不耐烦：“我也去。”

卓久跟着余欢去了垃圾场，来自其他星球的垃圾运输舰也不用降落把负载卸下来就返航，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就蹲守在垃圾场，哪怕被涡轮刮起的风卷的东倒西歪也要抢先一步去翻那些别人不要的东西。他们个子小，一次搬不了太多但是灵活，余欢很熟悉垃圾场，他今天的进度已经跟不上了，如果不想饿肚子，就得抓紧，来不及和卓久多说几句，他就窜了出去。卓久一个人在垃圾山里爬上爬下，一开始的心理障碍克服之后倒也自得其乐，他把这件事当做了游戏。等天色暗下，余欢尽可能把自己背的回收袋装满后扭头一看，卓久捡了些不起眼的小东西，甚至还有儿童玩具。

“。。这些没用。”余欢朝卓久喊了一声，“不值钱换不到营养剂。”

他拍了拍背后的飞船残骸和大型器械零件：“捡这个。”

同样在垃圾山忙碌了一整天，其他的垃圾星居民看了眼卓久空荡荡的回收袋，都是露出个嘲讽的笑，然后背上自己的去不远处的回收站。

“今天你只能和我分一管营养剂了。”余欢估算了一下收获，有些苦恼可能连一管都换不到。

卓久看他被回收袋压弯了稚嫩的脊梁，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不会的，我捡到了好东西。”

回收站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岗亭，有个喇叭重复播报各种可回收物品的价格，工作人员对着哈腰点头满脸讨好的拾荒者们十分不耐烦。

好不容易排到余欢，他每天都要来工作人员都对他眼熟了，清点完后遗憾的告诉他：“少了点，你存卡上，明天捡完领水的时候再来换营养剂。”

果然不够，余欢抿了抿唇，摸出一张磁卡，对于卓久来说几乎可以称之为古董的东西，他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对这东西的运用，现如今终端的功能十分强大，信用点交易完全不需要实体媒介：“要两管营养剂，你从这里划信用点吧。”

“这不是你攒着的飞船票钱吗，怎么只剩这么点了。”工作人员笑了声，磁卡上的信用点距离最便宜的船票都差距不小。原本更多一些，但余欢让余悦带走了大部分。

两管营养剂被递给余欢，其中一管想分给卓久，被拒绝了。卓久看到了余额，连他一天的零用钱都比那多。

余欢收好磁卡没再说话，抬脚要走。

“等等。”卓久拉住了他，“卡给我。”

余欢愣了愣，本能的抗拒，回收站能买的不止营养剂，还有些对他来说是奢侈品的东西。他以为不喜欢喝营养剂的卓久，要把信用点花在只比营养剂多了让舌头开心一点功能的食物上。

他们僵持住了，后面排着队的人们不满的催促。卓久等烦了自己上手去掏余欢的兜，他一下凑的很近，余欢没能躲开，全部家当就到了卓久手里。

工作人员扫了眼卓久空空的袋子，看他拿了余欢的卡：“你是余欢的新弟弟？要什么，有糖果和面包。”

卓久从自己今天为数不多的收获里摸出个不起眼的手环，那手环明显是小孩用的，巴掌大一个还刻了童趣的图案，但一下拍在窗口上还挺有分量：“这个是变形金属，要。。要两个面包两颗糖，再拿个灯，多的存到卡里。”

余欢本来低头抿着嘴，听到卓久这么说眼睛亮了，变形金属，喇叭里播的有这个，能值不少钱。

工作人员拿起手环一看，还真是变形金属，有钱人家给小孩用的，称重后把吃的和卡一起递给卓久：“运气不错小弟弟。”

卓久把一份面包糖果还有卡塞到余欢手里，现在他离船票近了一大截，自己的那份和小夜灯装进背上的回收袋。

今夜的棚屋不再乌漆麻黑，小夜灯亮着幽幽的光，余欢第一次尝到面包和糖果的滋味，原来是这么多好吃，幸福简直要从舌尖传递到整个身体了。

“谢谢。。”

和余欢不一样，卓久嚼着嘴里不论是发酵还是调味都不怎么样的面包心想还不如喝营养剂呢，他又舔了一口糖，劣质糖精差点没把他齁晕过去。

余欢声音又小，他没听清，皱着眉看过去：“什么？”

好看的小脸蛋上不善的表情还挺唬人，余欢知道他不喜欢自己，鼓起勇气又说了声：“谢谢你！”

卓久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谢的地方，因为捡的废品换了两个难吃的面包和糖吗。

“我只能给你喝营养剂，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但是多的信用点我不能要，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教我怎么认变形金属吗。。。”

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一连串的话，害羞到脏兮兮的脸都泛起红晕，说完就大口的喘着气。

小少爷看了眼手里再不肯往嘴里塞的食物，阶级的参差就这样展露在了眼前。卓久对上余欢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被烫到了，把手里难以下咽的东西塞给他：“你吃，我不要了，你的营养剂呢我喝那个。”

“我。。我不是要吃你的。。”余欢难堪的快哭出来了。

卓久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抓住余欢骨瘦嶙峋的肩膀，用力摇了摇：“你要读书余欢！你得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