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够了两女的慌张表情,来人才慢悠悠的从假山上下来。
来人仅着一袭素色深衣,偏暗的绿色却挡不住从笑容里喷发的活力。他的头发被分作左右两半,各扎成一个结。
“你是谁?”将胡欢悦拉到身后,沈清舞故作镇定的问道。皇宫里没有十岁左右大小的男孩,这打扮也非太监,出现在这里莫名的蹊跷。
男孩粲然一笑,黑眸直直的注视着沈清舞,直到她不自然的的躲开他的视线,才伸手行礼:“在下楚邢宇。姑娘有礼了。”
两女也立刻回礼,顺便作了自我介绍。
楚邢宇由于身份原因极少出现在各种集会上,而沈清舞和胡欢悦也是很少关注外面的事情,即使相互介绍三人也是不甚了解。
只是联系了他的姓氏和在这种时间出现在皇宫中,胡欢悦不得不将猜测放在哪个比较受关注的地方:“楚家?”
楚邢宇也不做掩饰,很坦然的承认:“对,就是楚家。”
沈清舞对京城的家族了解不多,也知道楚家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一个以礼仪传家是世族。黎国之礼始于楚,大致就是这样了。而且先太后也是楚家之人。楚家却不因此为傲,该恪守的礼法也是分毫不差。
只是楚邢宇并没有因为刚才偷听她们说话而感到羞愧,感觉到两女不满的脸色,解释道:“说起来,我比你们来得早,可不存在什么故意偷听的意思。”
虽说有了解释,但是将一切定在自己头上的感觉并不令人感到愉悦,沈清舞的目光变得有些冷:“倒是我们不该来这了。”
楚邢宇对于她话语中所含的不悦没有放在心上:“我没有这层意思,只不过是之前在假山上晒晒太阳罢了。偷得浮生半日闲。”
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所谓的那个‘差距’?若是免了差距,你就会入宫吗?”
即使不愿意和这个才十岁大的、不熟悉的少年深谈,但是沈清舞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该解释个清楚:“我没有迫切的想要入宫的意思,只是在感慨任何人之间的差距罢了。”
楚邢宇听到她说的话,笑得比刚才还要明媚:“当然,有时候人的差距确实会让人很难过。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啊,总归要活出自己的生活才是真挚,若是只顾着和他人比较,就算最后赢了也是落了下乘。也许命运会剥夺你的一些权力,可是要相信他会在后面给你安排更好的。”
说完之后,楚邢宇向两人行了礼之后,便默默离开了。既然有些事情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本心,又何必再次陷入迷茫呢。
“小舞?”胡欢悦拍醒因楚邢宇的话陷入沉思的沈清舞。
沈清舞安抚的笑笑,再次望了一眼着楚邢宇离开的方向,转头对胡欢悦说:“走吧,宴会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情人节快乐!
其次,不好意思,这两天没更_(:з?f∠)_
回归沈清乐的女主位置!
☆、别离
离去的沈清舞和胡欢悦不知道,楚邢宇其实并未走远,一直在暗处注视着她们直至离开才现出身来。
不过是两个女儿家的心思,也不知道怎么就引得自己出来。慢慢踱步走出林子,转角处便是一座宫殿的一角。小路僻静无人知晓,此番地界基本上无人行走,倒是个独自生活的好地方。
属于总角少年的小手缓缓小门,依旧是一片与世隔绝的世界。楚邢宇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连时间都静止了。
可是庭院中的银杏树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繁茂,又让自己清晰地认识到时间的变化。明明人事都已经停留,为何这植物还要深深的提醒自己,岁月的变动?
推开偏殿的大门,似乎对方一直都喜欢呆在此处,煮一壶清茶,看浮生半世。
“姑母。”楚邢宇恭敬的向对方行礼。
素雪朝她点点头,应该是早就知道他的到来。茶杯已经摆放在对面。素手举起茶壶,为他斟上七分茶。
楚邢宇坐到素雪对面,静静的凝视杯中的茶叶,一叶翩跹,在水中如蜉蝣般荡漾。想是时光静好至如此,大概就是这样。
虽然没有过多言语,素雪也能感觉到他心中的压抑。叹惋他不过是个小小少年,在本该烂漫的年岁里,却已成熟。明明不需要过多的在意人事与非,却好像不在自己视线之时飞速成长。
思虑良多,素雪方开口言道:“今日和沈家、胡家女怎会有这般感叹?”
楚邢宇没有惊讶素雪是从何处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是寥寥几句,也不值得深究些什么。主要的还是姑母对自己的关心。
想来后宫之事繁杂难寻个踪迹,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也是件好事,便不曾有过拒绝的意思。
等了许久未见楚邢宇有回答的意思,素雪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头也是一酸:“我总想来,让你逃过复杂的人事,过上一种简单的生活,此番看来也是个过错。”
感受到素雪画中的敏感,楚邢宇稚嫩的脸上闪现一种无奈:“您的想法是对的,我对于复杂的人事确实不喜,现在的生活已是满足。您切勿多想。”
素雪看着他一幅沉着冷静模样,心中的难过未曾因为他的懂事而减轻半分:“我本希望你可以如寻常少年般生活,却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抉择是对是错?所谓之差距,不就是我带给你的吗?”
素雪眼中的忧伤太过明显,仿佛下一秒钟便要溢出,楚邢宇只得出言安抚道:“我还是觉得人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变好。人生轨迹总会由于一次次不懂得选择而被改变,保持本心走下去,路途上有些不顺也是无碍的。何必为了自己当初确定了的事情而感到忧伤、悔恨呢?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代表着您当初的决定没有错误。
今日和她们闲聊,只是她们也有了一点和我相似的迷茫,才忍不住现身说上几句。现在想来这种做法确实不合礼法的。不论年岁,我终究是个外男,这般相见,若是传出去,怕是损了两位姑娘的清誉,此时还是要姑母多多担待才是。”
知道楚邢宇的豁达,素雪心中的忧思才算放下。或许为母即是这般踌躇,深怕自己的决定会有碍孩子的生活。
也许楚邢宇当个闲散王爷才是好事,或许他做个楚家的嫡幼子才可一世顺遂。可是这些事情,不到盖棺,如何定论呢?
作别显然现在气氛低沉的小院。楚邢宇并没有觉得压抑。年少早熟并不是他所能决定的。有些事情看破了却揣着糊涂不是他的性格。大约是他天性敏感,早早的就发觉父亲母亲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几位哥哥不同。幸得生母明理,年幼知事之时便告知了自己缘由,也使得自己没有继续胡思乱想。
赏花宴过去几日,对于秀女们的观察也渐入尾声,约莫是到了离别的关口。气氛才格外忧伤。
一向和胡欢悦形影不离的沈清舞独自处于一处,那便是沈清乐的清宁宫了。胡欢悦不大喜欢和不熟悉的人相处,更何况沈清乐还是处于皇后的高位,更是她不想接近之人,所以便只有沈清舞一人前来告别。
姐妹两人坐在软榻上相顾无言。沈清乐无意识的握紧自己两只手中握住的细白小手。
沈清舞任由她握着,没有去惊扰陷入沉思的沈清乐。心中知晓她的万千舍不得,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可是自己离开了皇宫,还有母亲可见,友人可邀;而她除了几位宫女,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连个说说心事的人都不曾有。
沈清乐凝视着沈清舞的眼睛,很清晰的读出她的忧虑,清浅的一笑,表达自己无事。有些慌张地松开双手,发现沈清舞的手已经被自己握红,顿时手足无措。
沈清舞没有怪罪,安抚的拍了拍沈清乐的肩膀,伸手将她环绕在自己怀里:“好了,乐乐,知道你舍不得我,别把气氛弄得这么僵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皇后娘娘惹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