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腹便便、粗嘴胡缌的男人狠啐一声,搭上他兄弟们的肩,对死寂的黑夜大喊道:“爷今天就是这会宁的爷爷!兄弟们想吃什么就吃!想抢什么就抢!”
男人们本被寒风吹得发怵,一听,个个都来了旺火,干脆光着胖瘦不一的膀子,手里抄家伙事,人多胆壮的大喊着奔向他们平常想都不敢奢想的酒楼,个个吃得油头猪面、晃头晃脑…
“唉,缺了点味!”
一个膀大肥圆的男人摸着下巴,吊角眼色淫眯起…
男人这种生物饱暖思暴淫,一地肥肠脑袋都心照不宣的嘿嘿大笑,而他们的目光尽头,是正背对他们,纤纤身姿端坐在白马上,白发浅衣…
这是朵突兀的、独身一人在危险夜中彷徨的月芙蓉。
小池边,陈烈田捂着小肚子,神智模糊的缩在地上颤栗,看口形,他正无声的喊着…水儿…
半个时辰前,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师父,他绝不要师父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暴力捶了肚子几下,他终于撑起身往外走。
他双眼雾蒙蒙的,倏然,他看见一众男人围着马上的司以晏,看不见师父的神情…在一个男人淫邪的伸出手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子的手!老子的手!臭小子!”
陈烈田几乎是狂奔,目眦红裂的大吼咬断了男人的虎口。
众男人反应过来,谑道:“怎么?想英雄救美?你一个人你保得住自己么你!别急!嘿嘿嘿…等爷爷们疼爱完了这个月亮似的美人儿,嘿嘿给你留口肉汤也说不定!”
“滚!凭你们也配!给老子滚!!!”
陈烈田嘶吼着要再出拳,流氓都不把他当回事,当即有人拿出砍刀要直接砍死他,小肚软酸猛然!农夫双眼一白,强驽之末的身子被完全拥好,像落在棉上,他再也听不到声音。
“不要…”
记忆再次强行灌进。
幼时。
也是一群男人,一群高大的绑匪把他硬生生从马车里拽拖下去,没人发现他不见了,他说不了话,一个哑巴的声声呼救被粗暴的巴掌打断。
他后来光也见不到了,双手双脚、四肢眼睛都被粗砺的麻绳绑得很紧。
他忘记过去了多久。
只记得心脏痛得要呕出来,他饿得啃自己,蛇虫每日每夜都寄生在自己身上,他好困,他一直一直都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直到喉咙咳血,一条毒蛇钻进了他无力张开的嘴…
后来,沉重的地下大门终于被打开,迎接自己的却不是一直期盼的人,他们恶狠狠朝他吐口水,说他没用了…武林大盟主根本把他当屁,死活都不见人影。
杀了算了。
‘快来,来,陈家小孩,这条河里有可以治好你那个鬼师父的宝物!来!哥哥姐姐不会骗你!’
‘什么陈家小子啊!亏我还和他一个姓!折煞我也!他是个癔的哟!天天对着他那个破院子里的死槐喊师父!啧啧啧…怕是本身就不干净!’
‘他奶奶的!今年收成又不好了!准是那个姓陈的小子带来的晦气!’
‘走走!咱们大家伙去一把火烧了他那个破院!烧烧晦啊!!’
‘走走走!’
“不要…不要…师父…你快走…”
陈烈田强行把梦魇死死压住,竭力要站起的身子其实分毫未动,有柔意习习的手掌从始至终都抱着他,一下下抚摸他的恐惧和倔犟,司以晏轻声吻着他的额心:“嘘…安静了,好了,安静了,都安静了。”
围着他们的男人们都莫名其妙,又在转瞬间被定在原地,嘴被钉住。
陈烈田强撑着睁眼,到一半,又被司以晏的唇吻闭。
“烈儿,闭上眼睛。”
他的徒儿向来听话懂事,双眼闭上了。
陈烈田双手攀着司以晏的肩,似乎被横抱着腾空而起,他在他怀中,却已出了战圈,他嘟囔着师父,听到了一声声尖利的惨叫,紧接间是砰!砰!
黏腻的重物一块块落地的声音。
陈烈田依旧听话闭眼,扭头埋进师父柔香的颈窝,街上,横躺七七八八身首异处的身体,一个侥幸逃脱的胖子大哭着向深巷逃,咻得一下,脑髓连着皮里的肉,都被怪物分食…
司以晏安静站在街中,干净的手抱人轻拍后脑,一手不以为意的淌水,快速洗过,慢条斯理的擦拭。
“不要……不要…哥……哥哥…救救我…我好痛…烈儿好痛…”
陈烈田微弱的吟叫着,不再明亮的双眼空乏的看着天空,忽的伸手捶打,一拳拳打在司以晏单薄的背上,忽的将手伸进嘴里扯…司以晏从始至终都捧着他的脸唤烈儿,直到他抓挠嘴唇时才出手制止。
“没事了,没事了…”
司以晏不厌其烦的重复,眼底是再也藏不好的心疼和感情,只有紧紧抱着陈烈田,同他说话,告诉他自己在,他才能安心的话,司以晏会一直重复。
“没事了烈儿,没事了,哥哥在…师父在。”
“没事了,烈儿,没事了,不会痛了,有师父在。”
陈烈田的吟叫小了很多,但似乎只是他自己在压抑。
“烈儿。”
司以晏一一为他捋好额发,清瘦指尖收紧。
“师父是不是做错了?让我的烈儿受了好多苦对吗?
“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不能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