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萧立马先一步走下楼梯,走了几步又回头,脸上挂出季何厌烦的那点虚伪,装的人模人样,说出只有他们两个听得懂的话:

“哥,你什么都要和我抢,你比我大一岁,总要让让我吧。”

回去的路上,季萧神情自若,他把那封信拿出来把玩,偶尔还和贺亭开两句玩笑。

快到时,季何打来电话问候,两人又说了些公司的事,贺亭挂掉后,难得的长松一口气。

“你哥把集团经营的很好。”他看向窗外:“他能接手,我也不用再操心。”

季萧就望着贺亭的侧脸:“叔叔也该好好养病了。”

当年他们四人的车坠下山崖,他们被座位压住,是贺亭不顾危险徒手将他们救出来,他的双腿那时还只是受伤,救援队迟迟不来,剧烈活动之后再送进医院,医生也没有办法挽救。后面为了公司到处应酬,又留下了时不时疼痛的后遗症。

贺亭像卸下担子般轻松:“等你出国后,我也就离开S市,去南边定居。”

车辆平稳行驶,贺亭一句简单的话恍若在车里炸响了惊雷,季萧直接表情僵硬:“叔叔要走?”

“是。”贺亭毫不犹豫地给予出确定的答复:“不过不着急,等你安顿好了再说。”

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件事是多么稀松平常,贺亭表情平淡,似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甚至没有回头,窗外的霓虹印在他的脸上,光影模糊闪烁,让季萧第一次觉得,他可能会抓不住他。

他问:“哥知道你要走吗?”

“还没说。”

季萧没继续出声。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车辆驶入车库,贺亭下了车,他还坐在上面,直到贺亭叫他:“季萧?”

季萧缓缓下来,习惯性的握住贺亭的轮椅架,两人进到电梯,他目光垂下,看着男人的后颈,悄声道:“一定要走吗?”

贺亭回头青年的神色像丟了糖果的小孩儿,他只看了一眼,无奈安慰着:“你和你哥哥迟早要成家立业,我在这里不方便,南方气候温暖些,李叔会和我一起去。”

“所以你才想送我出国?”季萧说:“所以你就不要我们两个?”

电梯门开了,贺亭按的二楼,季萧呆着不动,他叹了口气,自己把轮椅往外推。

他有时候也觉得,这两个青年隐隐中确实过于依赖他,大概是父母早亡的缘故,经历了那么大的事,雏鸟情节无处安放,到了成年之后,他以为两兄弟足够成熟,才提这件事。

季萧还站在电梯里面,眼神附着在他身上,赤裸裸的,里面翻涌着什么,贺亭避开目光:“休息吧,明天再说。”

电梯准备下行,季萧突然伸手,扣在即将合上的电梯门上。

“叔叔是不是也准备成家立业了?”季萧跨出门:“找个女人,然后结婚?生孩子?”

他刻意把成家立业几个字咬的很重,贺亭已经推开了卧室的门,闻言随口回了一句:“可能吧。”

“可能?”季萧走到他身边蹲下:“可能的意思是,叔叔会另外有一个家,再也不回来了。是吗?”

贺亭终于发觉到不对劲,他哪里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季萧,他皱眉:“你喝多了。”

青年握住他轮椅扶手,一定要一个答案:“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贺亭推了一把轮椅,没推动,他就这么停在门口,他不明白季萧究竟要问出什么,如实说开:“是。”

“你还没毕业,不用操心我的事。”他脸上的不悦已经很明显:“松手。”

没想到很轻易的,季萧就松开了手,贺亭以为他是怕惹自己生气,也没细想,转身进了卧室。

他打开壁灯,把轮椅推到书桌前,上面是他七七八八整理的财产凭证,都是准备清点好交给季何的东西。

他确实准备走,这里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之前是为了自己的好友嘱托,现在也该替自己想想未来该怎么过了。

原以为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结束,没想到刚坐稳两分钟,卧室的门又被敲响,他打开,季萧端着一杯牛奶,立在外面。

走廊的灯光很柔和,覆到季萧的发顶,贺亭打开门后就转过身:“还有事?”

季萧走进,把牛奶放到一边,还在纠结着刚刚的话题不放:“叔叔……你就一定要离开吗?”

贺亭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有耐性的人,他唯一的耐心都用在了季何季萧身上,他说:“我会经常回来,你想要见我,随时都可以。”

屋子里只有书桌旁的灯最亮,那一摞文件也很显眼,季萧走过去,看清楚了放的是什么,笑:“原来都准备好了。”

“季何竟然还被你蒙在鼓里。”他说:“我还以为他把你看的很好,没想到……叔叔早就想离开我们了。”

“那我们算什么?这么多年,就只是叔叔的负担,是吗?”

贺亭被他的模样惹的烦闷:“你胡说什么。”

季萧不再笑了,他紧紧盯着贺亭,仿佛要洞穿那颗心脏,那种视线似一头凶兽标记猎物一样,是从暗中的窥伺转为进攻的信号,他说:“我不同意。”

声音沉闷又坚定地重复:“叔叔要走,我绝不同意。”

贺亭被他盯得很不舒服,他本身就是强势的性格,直截了当:

“我已经决定,你不用再说了。”

时间不早,他这一句话一出,就是在下逐客令,贺亭推着轮椅回头,然而却没有听到意料之内的开门声,季萧反而走近了几步,前言不搭后语,没有再提刚刚的事,脸上却也没了那种温顺的笑:“叔叔,牛奶还没喝。”

贺亭转过身:“拿出去,今天不想喝。”鋂日浭薪暁說裙玖?叁??1???舞0

季萧踱步到床头拿起那杯牛奶,靠近了他:“我专门给叔叔热的,叔叔怎么能不喝呢。”

“我说了不用!”贺亭有点怒火,他看向季萧,青年的眼中除了沉沉夜色,什么都看不出来。

季萧就像没听到一样,端着那杯牛奶,走到他面前站着,把牛奶递到他的身前:“叔叔?”

青年已经很高了,站在他面前,笼下一面让人窒息的阴影,贺亭心中烦躁,抬手推了一把:“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