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原本那?种干燥发闷的余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岸上方獒他?们无比急切地喊叫,让我别逞能了赶紧游过去。

谁跟你们客气了,我不会游泳啊!我也在心里怒吼,小腿肚抽搐,整个呛水的肺部火辣辣烧起来。

同时?背后脑后一下子有什么?膨胀起来群魔乱舞,连带着仿佛摸了洋辣子中毒一样的刺痒,从我的手指尖倒逼往我的小臂,冲着脑子逆流上来。

这时?候还?得?感谢背后的鬼东西提供氧气,我的整个皮肤都在发麻发痒,恨不得?把皮挠下来,但?确实因此没有窒息淹死。

整个人乱蹬,终于勉强踩到?正下沉的原本那?块漂浮物,蹬在上面猛地往上挣扎了一小下,我就向岸上等人喊:“背包!找草窝里的背包有装备!这里不是陷坑,快求援,远离地面!”

话说半截,水就猛地打过来,脚底下一空,背后的树根疯狂摆动往深处移扯,一股巨力拽着我直接撞进漩涡之中。

我只来得?及最后确认一眼,东崽之前被我顺势塞到?小队长怀里后,现在也已经安全?在岸上,就被漩涡撞得?七荤八素。

“顾问!”

天旋地转,似乎有人直接跳进了翻滚的水里,其他?几人一怔,立刻互相扯着驾起人桥配合,就过来够我。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揪住了我的衣后领。

“抓住!”混浊洪流之中的闫二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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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近在咫尺,闫二的面部骨骼还?有些畸形,但?已经是常人的血色。人体传递过来的温度让我打了个哆嗦。

但?是,在那?一刻,我的脑子忽然清明了一秒,冒出来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

我在想?,刚才张添一是不是故意要避开我,避开岸上所有的人。

就像当时?我直觉地感到?,不能冒然打破墙壁,让其他?人目击到?“墙中人”一样。

他?做好了安排,也知道即将苏醒的伙计可?以把我安全?带回岸上,而他?则可?以继续安心地走那?条不归路。

至于我,他?答应我的已经做到?了,他?把之前我经历的所有谜底尽可?能详尽为我做了解答。

“……”

我看了一眼闫默就咬牙快速道:“我还?有个朋友在下面。”

他?与我对视,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头紧锁,对我坚决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是对的,张添一应该也不希望我做无畏的冒险。

但?是,有个声音来自?于我无法控制的那?一部分?,冷静对我自?己说:

张添一确实不愿让我去,但?他?知道我这人是多会作死的。

只要我有万分?之一冒险的可?能,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做两手准备,在底下为我留足够的线索,甚至是一条可?以撤退的生路。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地挣脱闫默救助我的手,用力咬牙闭眼往下一坠,立刻就有强烈的推背感把我压入深水。

原本还?有些回暖的水流似乎在上方分?层了,刺骨的寒冷顿时?袭来。

我在冰寒的水里被杂物来回撞击,喝了不知道几口水,手里死死捏着矿灯没有脱手。

湖水的清甜在此刻变得?格外怪诞可?怖,我默数着心跳声计时?,任凭自?己在水流裹挟中飞快下潜。

像是乘坐着某个失事电梯,一具一具陈年的浮水尸在我上方掠过,直木般悬停着,把偌大空荡的湖水分?割成了无数个细小的格子间。

最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清楚和浮水尸凝固死白的眼珠对视,看到?有同样丝丝缕缕的气生根在他?们的眼眶和耳朵里爬出漂浮。

而再往下,水体之中就变得?清净起来。原本此间同样漂浮的浮尸不知所踪。

明明只是数十?个呼吸的下沉,我就明显感到?了不同。

岸上伙计们的呼喊声完全?消失了,似乎我们之间已经被阻隔开了无限远的深度,剧烈的乱流中四周是无比的寂静,连带着我像个发亮的陀螺旋转时?也是无声的默剧。

极动到?极静的反差叫人吐血,我被水流卷到?了那?些树根中心,到?处全?是一道一道的黑色交错。矿灯的光线在里面胡乱扫开,能见度很低,就看到?我自?己的手背,在灯光下透出的血管也变成了一种青色。

激荡的水流和漩涡到?了这里,拍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树根上力道就开始分?散,同时?四周的水,不知道是我逐渐适应了,还?是寒冷过度后感官失调,似乎又恢复了些许温度。

只是,那?颗“石头”呢?

背后连着我的树根变得?十?分?温顺,我举目四望,扒在那?些树根上借力,到?处除了漆黑的水似乎什么?也没有。

我感到?后背那?种痛痒减轻了,下意识探手去扯了一下,这次触手所及非常绵软,那?些树根轻易就脱落下来。

我猝不及防,手里就抓了一把已经软踏踏的“黑发”,肺里立刻有些发刺。这一下我就不敢再去动脑后连着的那?几根鬼东西里,扒着树根行?进间异常小心,像呵护我的生命线一样,注意不让我脑后的“小辫子”受损。

而那?些已经被我扯下来的部分?,慢慢就化开,变成一种类似啫喱或者泡开藕粉的质地,接着快速发黑腐烂,变成了腥臭的绿水,一下子在水中被稀释消散开来。

我注意到?那?点颜色在水中消散是有方向的,试着把手伸出去,在手里静静放了一会儿,半晌,才感到?似乎有微不可?见的气流,方向就在我脚下往上吹。

可?脚下似乎也只是黑压压的水。

我回想?起当时?看见石头豁口的青色,提灯在树根中穿行?,继续往下潜。

但?是没有,所有的色彩此时?消失了,只有我本身的血色在深水中散发着幽幽的青。

和刚才疾风骤雨不同,此时?的寂静和单一的黑色,带给我的是更深的不安和警觉。

唯独我具备的光亮和色彩,在静默的水中实在太显眼了。

如果水里除了浮尸、那?个“石头”和树根,还?有别的什么?,我无疑就是脑门?上竖着个大喇叭欢迎人家来加餐。

但?不得?不承认,在我的心理准备里,即使真有什么?怪物邪祟也是可?以接受的。

偏偏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似乎是无声嘲讽我,让我可?以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