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们?二位相对乐观的看法, 我在山里独自游荡许久,居然还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 天?晓得是在屡次失忆的过程中都经历了什么。但既然还没出事, 冥冥中做对的事一定比犯的错要多。
因此, 由我如今提出的这些假想, 也许并不完全是臆测,很有可能是我在山野流浪中已经切实地见证了某些真相,得到过部分答案。虽然暂时忘记,保不齐一些关键的东西还在我的潜意识中偷偷猫着?, 就?等我灵光一闪重新召唤出来。
既然如此, 也不算全无希望。
气?氛还有些沉郁,我们?都纷纷打起精神来,把前村的那些神神鬼鬼之?事暂且搁置一边,开始讨论怎么在山林里自救逃出去。
我们?先清点了一下手上的物资,很遗憾, 虽然目前多了两位年轻了十?来岁的老同志加入队伍,在气?势上颇为壮大,但能用的东西没有半点增加。
我努力把每个衣兜倒出来,依然只有贴身带着?的小锉刀和打火机,并没有变出什么惊喜新花样。
至于这两位,先前为了躲避虫雾连外?套都被迫丢掉了,眼下就?套着?单薄的短袖里衣,是字面意思的捉襟见肘。
至于他?们?身上原本随身带着?的零碎小工具们?,说来尴尬,据说在后来跟我的数次偶遇中,早就?陆陆续续支援给我了,他?们?自己是一样没留。本来是江湖救急之?举,谁也没想到我跟亲哥学坏了,是个会?失忆的“撒手没”。
而我呢,比较败家,目前稀里糊涂地就?只剩上衣口袋里的这枚打火机了。
我大窘,多少还有点不死心:“你们?进山的时候,什么背包行李都没带吗?总不能也都跟我的宝贝篝火一样丢了吧?”
这林子要真这么嚣张,那乡民们?就?不该供奉游神,得是暗地里有八百万个小浣熊集体?成?精,搓着?手就?等着?打劫所有路过的倒霉生物。那我们?也别?反抗了,等着?挨个被丢到溪水里洗洗刷刷吧,就?当孝敬大自然了。
掮客教官被我说得有些好笑,无奈道:“我们?的物资都在车上。”
我一拍脑门?,哦对,本来都说暂且搁置前村的破事儿了,现在还是必须追问一句:“那车呢?”
掮客给我的答案很简单:他?们?开来的面包车竟然原地不翼而飞。
而且令人瞠目的是,在原本停车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车辙或拖行重物的痕迹,就?好像是被巨人凭空拎走了一样。车里的顾三自然也不知所踪,但有个眼熟的空矿泉水瓶被留在了原地。
掮客上前捡起,就?发现里面有东西,微微一晃,那枚由顾三贴身挂在脖子上的小竹牌掉了出来,绳子有断口和血渍,像是匆忙间为了留信扯断的。
她和徐佑对视,都严肃起来,原先对顾三的猜疑和同情都先搁置一边。徐佑在一旁警戒,掮客当即跟张家进行了通讯,调动?了一队离得最近的伙计。
电话那头响应很快,没过一个钟头,人还在路上就?先回了个讯息,说大概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建议两人保重自身不要冒进,在安全处等待汇合再行动?。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此时的掮客和徐佑都还是没有太多经验的年轻人,虽然心底有些焦急,也还是严格遵守照做了,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沉下心等待。
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事情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十?五分钟后,两人在约定好的村口处没有看到任何人前来。掮客试着?回拨电话询问进程,但那头却一直显示占线中无法接通。
掮客觉得不对,继续回拨,但始终没有响应。就?这样过了大约半钟头,不知道耐心地尝试了多少次,电话那边才缓慢接起来。可奇怪的是,就?听那头一声不吭十?分寂静,背景中听不到任何白?噪音。
半晌,嘟一声,变成?了拉长的忙音。
“信号还是满格的,”掮客检查过手机,对徐佑快速道,“刚才的动?静不对,我担心那边的伙计在困境中不宜发出响动?,就?没有开口追问。但那头太安静了,连呼吸和心跳都没有,可能已经出了问题。”
徐佑一惊:“定位呢?”
“查不到,共享的定位也骤然消失了。而且,你看这个……”掮客说,“最后的定位记录像是闪光灯一样,断断续续在移动。接着在这儿,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掠过我们?,到了山里。”
看着那明显不符合常理的定位变化,两人一起沉默了数秒。
所谓兵贵神速,此时无需多话,掮客就?往前走,轻声道:“我记得你已经约好了向导?”
徐佑哑然:“现在出了状况,安全起见我们?应该先撤离,回头等人手足够了再来处理。就?刚才电话里那情况,我们?现在就?算进了山,其实也未必来得及救人。”
说是这么说,他?面上微微发热,还是不由下意识地盘算起来:
“现在找不到面包车,咱们?手里没有装备和物资储备会?很被动?。要进山救人的话,我们?要在这村子里先做一些食水的补充。虽然事到如今这村子得东西也不一定安全,但进了山没吃没喝的,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好在我的钞票已经散出去了,早就?跟向导做完了交付,现在提早一点时间进山,要求他?给我们?顺手提供一些干粮作为附加服务,应该不至于会?太突兀。”
当下无话,虽然不太赞同掮客进山的决定,但徐佑不得不承认,天?大的事到临头了也无非是两个选择,要么逃,要么一头钻进去看看究竟。
现在这破山的事儿里牵扯了两条已死的人命,一个七八岁的命苦小姑娘,又至少陷进去了一队自家伙计,要说让他?理智点,保全自身先撤退,那实在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热血上头莽撞行事的一天?。徐佑摇头,就?见掮客似乎毫无犹疑,已经远远走在前面,赶紧跟了上去。
和向导扯皮的乏味过程就?略过不提,只说一行三人进了山,向导在前方带路,大概是记挂着?徐佑毕竟出手大方给了不错的价钱,还颇为敬业一路给介绍些山山水水,险些把嘴皮子给说破了。
但两人这趟进山是寻人救难,哪有心力真去欣赏风光,跟在向导后面走了一段,慢慢熟悉山势后越走越快,很快就?赶到了向导前方。
这下那向导觉得有些不对了,起了疑心,追问两人到底进山要做什么,言语间就?要撂挑子不干。
后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向导是宁死不愿深入山中,两人没时间跟他?掰扯,又不好无端对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下重手,无奈还是放他?离开。
这里还有个意外?的小插曲,那向导本来已经大为愤懑,俨然是做好了要大打出手的准备。没想到徐佑和掮客最终竟然没有把他?怎么样,这老乡一愣,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临走时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我们?后村是在东南角那个方向,你们?没事别?过去。”
两人一怔,听懂了他?是投桃报李在帮忙指路,虽然眼下意不在此,还是由衷说了句感谢。
那人更是浑身难受,想了想,在怀里翻翻找找,把徐佑给他?的那卷钞票拿出来,抽出其中一张还给徐佑。
这才道:“咱们?两清了。林子里虫子比较多,你们?注意着?点。”深一脚浅一脚走了。
只是这个“虫子比较多”的提醒,也未免太委婉了些。
我现在是已经见识过虫雾拔地而起时的壮观场面,再听徐佑复述这句,就?有些无言以?对,心说难怪这二位出现在篝火堆前的时候外?套上都是血,估计头一天?没有足够的防备,冷不丁正面撞上虫雾的时候吃了大亏。
“说到这个,你们?在山中搜寻的结果如何,有找到其他?人的行踪吗?”
我对这点还是很在意的,而且,“二舅,教官,我看你们?事先在身上涂抹了湿泥巴来抵御毒虫,你们?是找到了可以?取用的水源吗?”
不料眼前的两人神色都有些复杂,这一句问出来,竟然一时半会?儿没人回答我。
我吓了一跳,顿时有点忐忑,心说莫非是已有什么噩耗,触动?了两人的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