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倒没有那么独特唯一。”张添一就笑,摸了摸我的脑门。“如?果是那样倒好了。”

是啊,我满口酸涩,也干巴巴一笑,心说其实真能那样倒好了。

“还?是从头来说吧。”张添一叹息,看了看冷着脸的叁易等这倔驴开口,有些苦恼去摸后?脑勺,似乎是嘀咕了一句熊孩子难带。

“然仔,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已经有无数前?人探究怪谈,做过种种努力。”

我努力定了定神做捧哏:“所以?”

“榕树不?是前?人唯一的尝试。”

叁易终于接话道,“红岩村供奉神妃、栉水母;伪人追寻并制造人为?怪谈;流浪者?们投身榕树;年家禁锢欺骗移鼠……这些举动,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志向或许狂放,策略上?还?是足够小心,做足了限制。”

说起来,张家在这方面又做了什么?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压根没有,显得人畜无害很萌很天真。

“张家没来得及。就像从年家手里接过移鼠地宫一样,他们不?知道接手了哪家的使命,精力全部投入在控制收拾前?人留下的一个?烂摊子上?了。”

“具体是什么人已经不?可?考,但年怀仁对那个?计划追寻多年,我也多少知道了一些。”

这一刻叁易简直像我肚子里的蛔虫,现在是痛快坦白得不?得了,我都怀疑接下来他就要阴沉而?爽朗地说,听完秘密受死吧,死人能知道任何?机密。

“简单来说,那些人希望从移鼠那里获得最原始的力量,不?是榕树那种处处是坑的许愿,不?用支付那么严酷的代价。”

“他们想直接无限制地心想事成。”

我说啊?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有这种好事轮得到他们?流浪者?们是自己找虐,才情愿挨个?吊死的吗?

这下连叁易都有些无奈笑了。

我很想说严肃点,等会儿你还?要捅我呢,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垃圾话,就听张添一道,“那个?计划的最终目标,是搞一场集体许愿,让走失的参与者?都能回到故土。”

“不?过,不?是他们离开这个?世界,而?是通过心想事成的力量,直接对这个?世界进行污染扭曲,改造变化成他们心中的旧家园。”

“为?了不?忘夙愿,他们给这个?计划取了个?名字。叫余人蓝星计划。”

叁易接着说,从年怀仁查到的一些线索来看,那批人应该是从最初的流浪者?里分裂出来的,因为?理念上?的不?同?被排斥为?异端。

顺便,他纠正了一下,说流浪者?们恐怕也不?是都心甘情愿吊死的,大部分流浪者?对榕树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听从核心人员指挥。比如?当年出去搜找黄芽、袭击了红岩村的那批人,否则也不?至于轻易被同?伴的尸体和张添一吓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余人蓝星计划?

我默念,后?脑开始隐隐作痛:“蓝星计划……然、兴?”

徐,蓝星?

“这是一个?完全失败失控了的计划。榕树因为?严格限制,尚且能做到某种程度上?的等价交换。而?他们直接引入的心想事成,却根本没有任何?约束。那不?是交换,是移鼠随意的恩赏。”

叁易说,在向移鼠的大规模祈愿发起的那一刻,祭坛崩裂,来自移鼠的应许无差别向外扩散,几乎一瞬间污染了超过十万个?新?生的婴儿。

在那其中,一部分对怪谈完全痴愚无感的婴儿幸存;一部分力量沉没潜伏,经过长达十年百年,甚至传递寄生到许多代之后?才浮现,或许终生不?会触发。

坏消息是,拥有了心想事成之力的所谓“圣婴”,和那些人想象的完全不?同?,并不?是一张白纸随意许愿的纯洁机器。

因为?婴儿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甚至不?明白何?为?生何?为?死的。

人格和认知还?未正确塑立,使得那些被移鼠污染的新?生儿随意摄入身边的信息,并认为?那就是真实,制造出无数夸大不?合逻辑的扭曲现象。

在许愿或聆听许愿之前?,它们就会被自己无限度发散的潜意识杀死。

“但这其中,也曾经有过例外。”

张添一说,“纵向看这段漫长的时间,有个?位数的婴儿活下来了。移鼠心想事成的力量经过历代的潜伏传递,在它们身上?发动时,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短到不?足以让它们获得任何?超凡的力量,也不?足以害死自己或母体。”

“为?了控制住这部分婴儿,使得它们顺利平安成为?普通人类长大森*晚*整*理,不?会畸变成什么异类,包括张家在内,传承有这份责任的前?人们前?仆后?继,都付出了惨痛代价。如?同?以身扑灭山火,他们就此彻底湮灭,连目前?的张家人们也遗忘了他们的存在。”

“然然,张家对你没有隐瞒,你所见到的、他们为?你调动的成员就是他们目前?的所有。其他人已经在多年前?陆续成为?代价,同?样被支付了。”

张添一这样说,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那句话:

“所有这样的孩子,都因某种不?可?知的力量拥有同?一个?名字,叫蓝星。”

还有一个(修)

一切或许该从二十年前回溯根源。

随着?轻微颠簸的面包车驶入郊外的一条土路, 两旁的田地中布满葱郁,张添一和叁易为我讲述了一个故事,并补充了许多由我母亲张璨提供的细节。

由于这个故事对我的冲击过大, 我在聆听过程中一度失态,期间?自身情绪的复杂曲折、大起大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等?到听完后,我打开车窗吹了一会儿风, 向外边无言凝望,二月的田地里还没到灌浆的时刻, 一切是静默无声的。

我呆立, 随后在这片静默中身心俱疲, 不知为何直接倒下陷入了高?热。

而在梦魇之中, 我下意识遗忘了刚才听到的一切, 企图逃离,进行可?耻的自欺欺人。

但同一时间?, 张添一和叁易为我讲述的故事还是在梦境中重衍,提醒我永远不要忘却。

因此, 为了避免我在讲述中时常失语,也为了一切真相的完整, 就从梦魇中的这一刻开始讲起吧。

……

二十?年前,1987年5月9日,午后14点28分, 槐安县第一附属医院。

年仅27岁的张璨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肘部、手臂上?都有不久前才处理过的烫伤, 正?抱着?孩子,双目有些出神地向‘我’望过来。

在梦境中与尚且年轻的母亲对视, 以一种陌生的视角看她怀抱着?幼年的我自己,感触无疑是奇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