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永恒渴水的榕树支撑并填充,对于那?些脆弱的空腔水道?来说,是否进?行了变相的加固?使得空腔们不再如往常那?样,随波逐流着任意移动,变成了相对保持距离的固定房间。人被榕树阻蔽视线,也不会那?么轻易地看到?不该窥探的真相。
只是,这样未免太黑色幽默了。世界的安然竟然很大程度上托付在森然阴毒的怪谈荫蔽之下。而怪谈本身也毫无善意,只是无意识进?行诱导杀戮。
而且这个结构好耳熟啊,榕树还真是天生?好用的填充物。我又想起年家人在虫雾和移鼠的大雪中,为榕树熔铸的那?棵青铜衣,不知?道?起初的年家人是不是得到?了同样的灵感启迪。
“伪人李照影还有跟牛表喜说什么吗?”我强打?起精神,多了丝期盼,“也许,也许她有提到?更多关于屏屏的行动轨迹。还有那?个年怀仁。”
闫默却摇了摇头。
我的心骤然往下一掉,不由色变,“怎么?话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强烈的失望让我瞬间要口不择言。
“不是她要隐瞒。”
这时候,开口的居然是叁易。
“那?个小?伪人死了。”他?说,“在她表现?出那?些失控的征兆后,抱着她的苟彪没有犹豫,直接用她的红剪刀袭击杀死了她。”
我的脑子突然空了半拍。
“牛表喜动了善念不肯回?头,苟彪长叹是下定了狠心。他?杀了那?个伪人李照影,按照她说过的那?样,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的尸体干脆埋到?了破屋的墙里。
出于畏惧,他?用厚厚的黄符贴住了李照影的眼睛,把她装在了一口狭窄的皮箱里,让她不能看不能动,以为这样就?能永远摆脱这场意外的梦魇。”
“结果李照影的尸体动了起来,和年怀仁一样,她活了,挣脱皮箱和水泥,在屋森*晚*整*理里开始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苟彪在惊骇中放了一把火,可李照影还是在动,在烈火中不停地动,烧焦了的尸骸抽动着就?好像在跳舞。那?一下,他?和牛表喜就?都疯了。”
我瞠目结舌,一股奇寒侵袭全身,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叁易,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猝然笑了下,阴沉道?,“我就?在那?儿,在那?个破屋里,年怀仁是我杀的。”
第三个故事,贪念(上)
伴随叁易的回答, 车内的氛围变得怪异起来。
扈医生第一个就道不可能,整个人陡然绷直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胡编乱造,但方才我就说过了, 照影她在事后不久已经获救了。”
扈医生说得很快,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喝完的咖啡杯被捏扁了。
她很紧张,我意识到她并没有那?么言辞上的那?么笃定, 只是还有什?么要紧的实证让她还能勉强坚持着。
“是那?个圆脸小护士,对吗?我认得出?那?张脸。”
叁易就冷笑, “你通过张家救下来的小女孩, 脱困后就待在你身边, 跟你一样?学医、治病, 你看?着她长大, 知道她就是活的。除了对那?段前尘往事没有印象,她无疑就是个普通人。”
扈医生也?笑, 是一种不明显的愤怒和抗拒。
察觉到关切的家人可能隐约还没摆脱昔年梦魇,扈医生一个字一个字道:“她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被解救的确实是李照影。”我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应该是真正的李照影, 而不是那?个伪人。”
扈医生的表情突然一片空白?。“顾问,你你什?么意思,照影她”话没说完顿住了, 她已经明白?过来, 眼眶突然红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 我接手的只是一场普通而滑稽的绑架案。”
电话那?头,闫默点头, 没有丝毫不忍心。
现在,故事完整了。
牛表喜和苟彪疯癫之后, 将破屋中的可怖景象抛在身后,在外流窜了有一天一夜。随后在逃亡途中,正面遭遇了出?来看?牙的李照影,也?就是那?个伪人小女孩口中的好友小影。
失去理智的两人,在看?到李照影的面庞时陷入巨大的恐惧,没有意识到这并不是破屋烈火中痛苦起?舞的那?具天衣,而是一个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她只是掉了颗乳牙有些疼,由父母带着打算去诊所看?看?。
“我们的伙计查到他们踪迹的时候,正赶上苟彪失控袭击李照影。他拿着一柄缠红绳的小剪刀,扑上去的时候被李照影的父母挡了一下,再刺,那?一剪刀被牛表喜挡住了,伤了大动脉。”
“牛表喜被疯了的苟彪又连刺了十?几下,伤势一塌糊涂。当时情急,伙计对苟彪没有留手,牛表喜目睹了那?一幕,开始大哭大笑,几度崩溃,被我们带回去抢救的时候一直在断断续续说胡话。”
据闫默说,他所知道的故事就是牛表喜在抢救台上,一面因大出?血的直观恐惧痛哭流涕,一面死死抓着闫默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交代的。
对于这个神志不清的人最后的遗言,不管他表现出?多少悔恨和疑惑,闫默没有太过动容,让伙计把被救下的李照影一家保护起?来,自己则带人亲自去了破屋。
抵达后,火已经被扑灭了。
搜查勘验的伙计明确告诉闫默,没有看?到什?么死而复生的尸骸,也?没有检测出?来有任何?血液反应。
“沙发后的墙倒是确实被砸了个窟窿,”伙计笃定道,“但也?没有尸体?或血液反应,更没有藏尸的皮箱。里面都是灰尘和水泥碎屑。”
“闫头儿,术中人产生妄语是很正常的事,不足以完全采信。至少就目前的痕迹来看?,他的话没有多少可以对应得上的地方。唯一能确定是,火势应该是从内部燃起?,是他们自己纵火的。”
但考虑到一群贼成天游手好闲,几乎个个酗酒成瘾,哪天就分不清了脑子坏掉也?不是没有可能。两个喝高了的贼头在精神错乱下产生妄想,随后纵火奔逃,似乎才更符合查验到的实际状况。
屋里被火烧得不成样?子,闫默闻了闻,空气中除了焦糊的苦味,只有一种很淡的类似番茄酱的味道,有点发酸发甜。
那?伙计问:“我们要早点把李照影一家先护送回家吗?”
“不急。”闫默想了想。
“虽然是虚惊一场,还是让我们的人和那?小姑娘的家长谈一谈吧,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下那?孩子。如果有万一的可能,她在张家也?能及时应对,得到庇护安全长大,不至于猝然之下祸及家人或无辜者。权衡利弊,好好说,他们会?下决心的。”
说是庇护,闫默想的更多是将这个可能存在不确定的因素控制起?来。
“我那?副手不是拐回来一个医生吗?谈好后让她们一起?去掮客那?里报道,也?正好让那?医生安心。你就说……乌龙一场,小家伙解救出?来了,以后让她带。”
此后的事,车内我们所有人现在已经知道了。
李照影并不清楚自己年幼时偶然一遇的伪人朋友默默为她做了什?么,更不知道当年的种种秘辛。她在张家长大,和扈医生一同从医,有师徒的缘分,也?有姊妹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