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一抬眼皮,面上僵硬地微微抽动了一下,阴沉盯着?张添一搂在我肩膀上的手。

这厮动作太快了,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绕开挡在我们中的徐佑,人就已经被他?控制住。

我都尚且如此,身边那些还在警戒天台周遭的伙计们更是一下懵了,武丑糊涂啊了一声,惊道:“顾问?张哥?”俨然是摸不着?头?脑。

我五味杂陈,在心底骂了句挨千刀的王八蛋,不由叹了口气。

“哥,你又来骗我啊,有完没完了糊弄傻小子呢。”

我说,难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情感错位带来的别扭消失了,我又可以自然而然屡次喊出这个称呼,“……你是我哥,不是张添一。”

“我早该注意到的,在医院里对峙的时候,你为?我回忆了太多只有你知?道的童年往事。明明才被黄伢子用?相同的套路坑过,怎么?没防着?你又来一遭。”

所?以他?这些天时常的走神和缄默,是因为?叁易这成天不着?家的混账实在不太熟悉我和便宜亲哥张添一是怎么?相处的吧。

但他?们确实有着?同样的面孔,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同一个人,到底跟我实打实相处过十几?年,又血脉相连,实在难以看出端倪。

“向你承诺过不会说谎的是他?,可不是我。”被我揭破最后?的窗户纸,叁易脸上的微笑完全消失了。

大概是出于惯性,这回他?身上没有那么?强烈的厌烦和倦怠感,反而还残余了些许从张添一那里模仿来的神态,此刻似是而非,异样的非人感搞得我几?乎是瞬间过电麻了一下。

狗日的,千算万算,没料到我习惯性跟个连体婴似的总在他?这个高手边上找安全感,连徐佑这老狐狸也始终找不到机会把我彻底拎开。很难说算不算种黑色幽默。

眼下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根本无处可逃。我条件反射一退,被他?牢牢箍住肩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温度就扣在我还淤伤的咽喉上。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完全沉了下去,知?道如果我心存侥幸要反抗,他?不会留手。以他?的身手,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捏碎我的喉咙轻而易举。

“比起这个,”他?偏头?看着?电光火石间近到身前?的徐佑,手上略一收力?,徐佑立刻顿住,毫不犹豫放弃了贴身缠斗的机会,高举起双手往后?退。

围拢上来的伙计们也退,都定在十步外,瞬间陷入凝重的寂静。

叁易便继续道,“在医院的时候,原本我们双方设局要对黄伢子套话,对我动手也该是走个过场……徐佑,当时你和闫默是想假戏真做,趁机杀了我吧?杀气太重了。”

“今天借着?那老爷子的事,你又找机会在房车前?跟我过了一回手试探我的斤两?。下手那么?重,不是决胜负,是要分生死。”

“你是本来就想对张添一动手,还是一开始就怀疑我?”

徐佑到底人老成精,没回答叁易的问话,与我快速交换了个眼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叁易,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心领神会,冷静道,“我不点头?他?不会开口的。”

叁易顿时冷笑了下,“你们好像还没看清局势。徐然兴,眼下你拿什么?跟我讨价还价?”

我摇头?,“你一路引我到这里,总不是为?了简简单单掐死我。”

话是这么?说,我对说服他?没有抱什么?奢望,也没自我感觉良好到妄图打感情牌求饶。我和徐佑的想法一致,反正能多拖叁易说几?句就几?句,话题主?动权到了我手里才有转圜的余地。

就暗道看天意吧,心一横摁住了他?还落在我喉咙上的手背,被他?异常冰凉的体温又激得一激灵,“反正你早晚也要找个时间告诉我你的目的,不如现在拿来交换。”浑身则绷紧做好了要挨揍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叁易倒没翻脸,只是看了我一会儿,面色多少有些微妙:“……你想问的只有这个?”

这一句没头?没尾,问得我微微一怔,原本攒足的情绪就扑个空:“那我应该问什么??”

一给对视,叁易目光冷淡。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两?三秒,随即我才愕然琢磨过味儿来,不免油然感到一阵荒谬。

合着?这王八蛋虽然无情无义,倒不妨碍他?谴责我对另一个亲哥不够关心,没有第一时间追问生死。这厮九曲十八弯的,阴晴不定真是难搞,可眼下都死多少人了我哪有心情当心理医生,忍无可忍简直想给他?一拳。

“我知?道张添一没事”,这话没有任何理由,说得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这不妨碍我发自内心的笃定,“你也不用?问我为?什么?,最坏就是你把他?的尸体摆到我面前?,无所?谓,我不会放弃的。”

“所?以,”我定了定神,重申道,“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谁先?”

这次叁易沉默了很久。

半晌,就在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谈崩了要惨遭撕票的时候,终于听到叁易说道:

“你不是在找流浪者?们的大本营吗?出发前?我就说过了,我知?道地方,我会带你找到目的地。我也说过了,无水之地就在现在,在这里。这些废话说一遍也够了吧。不然你以为?我到底在做什么??”

黄昏的风适时刮过,风声幽怨,原本还在积极腹诽的我呆立当场,脑子一下乱了。

“除了临时伪冒顶替张添一的身份,自打你脱困在张家医院二度醒来我们同行到现在,在所?有事情上我都并没有做什么?手脚,更没有什么?隐瞒或误导。”

叁易没有给我缓冲的时间,凉凉道,“所?以,你和徐佑原本不该揭穿我的。糊涂点一起解决了危局不好吗?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哪个'张添一’,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慢着?,慢着?慢着?,我的脑子现在全是麻花结,有个声音狂叫道叁易这是什么?路数,他?和我们一样都对此地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吗?

苍天,那他?来一趟是在搞什么?,单纯是抱着?怨气、兢兢业业来为?我这家里人打白工?开玩笑吧?

“那你”

“时间应该到了。”他?忽然打断我,神色说不出的奇怪,“接电话吧,然后?我会告诉你,你们手上那张黄伢子留下的地图到底该怎么?看怎么?用?。”

电话?

下一秒,刺耳的震动声在我口袋里嗡一下炸响。

我头?皮一麻,猛地就深吸一口气,在叁易的凝视中拿出手机,将手指僵硬移动到了免提。

紧接着?,在场所?有人的手机全部开始嗡嗡震动,令人发麻的连串响动犹如濒死的蜂群,带来了无法抵抗的窒息感。似乎有什么?无比重大的消息必须立刻告知?给我,发现我没有接听后?马上打给了所?有能联系到我的人那里。

“顾问,黄伢子找到了。”

闫默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凛然说:

“黄伢子没有离开医院,她?不是凭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这样说可能有些奇怪,但我们是在医院停尸房里发现了黄伢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