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亭规则只是保护存在于四?面墙合围中的?人,规则中唯独不会涉及四?面墙之间的?距离大小。否则早在我和李哥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值班岗亭里?时,我就要出事了。

按规则来说,除非四?周彻底合拢,把其中的?人挤压成肉泥,在被保护者还有容身之所前?,岗亭规则恐怕是不会被触动的?。

而屏屏,她身体不好,常年在家?是卧床的?。

能跑能跳还没那么虚弱的?时候,她又年纪太小,总是挤在我和大哥怀里?睡着。

我以为那是小孩子天然的?亲近和眷恋,没想过家?中可能会有一面“墙”。她黏着我们睡,难道是一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和回避,想要避免自己在沉睡无意?识里?接触到墙。

原本已经确定的?事情,到了这里?竟然多了种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屏屏是否比我和三易、张添一能看到的?更?幽深,以至于隐约感觉到了某种东西存在家?里?,却?找不到、想不到那究竟是什么。

但她一定在某一次,无意?中得到过通过“墙”分享过来的?,其他孩子善意?的?礼物。

在她确认了那东西确实存在,并非臆想的?时候,也许她也尝试过通过那东西传递交换什么,企图从别?的?孩子那里?收集信息得到答案。

我的?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全新的?故事,是过往的?我和三易、张添一都始终没有察觉知晓的?。

正是通过这面“墙”,屏屏才和黄伢子、神女它们建立起联系。

屏屏那些关?于怪谈的?超前?认知,和隐约的?孤独缄默,在此刻有了完整的?答案。

一个因为病痛始终困在家?里?,必须受到家?的?保护才能活下去的?孩子,对?她来说,安全来自于一成不变的?那四?面墙。即使暂时找不到解释,她对?于房间的?依赖和天然信任也是常年累月会积蓄下来的?。

这种信任阻止了她把怀疑放到“墙”上,因为房间于她来说,正是这四?面让她无法?离开的?墙组成。

就连我,因为屡次受到岗亭的?保护,也从来没有对?于岗亭所能涵盖的?事物有任何警惕。

可随着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分享越来越少,虚空那头原本热情天真的?回应和陪伴逐渐变成死寂,屏屏应当?也意?识到了那些朋友的?消失,感到了危险的?失控逼近。

那天她在病痛中熬下来,睁开眼要离开,并不是一心求死。

我错了,张添一也错了,我们都以为她一定是接触了来自怪谈的?某种可怖阴影,被摧毁了理智,以至于选择逃离和结束。

可现在,我不得不有了另一种猜想。

那天前?所未有虚弱的?徐屏,是不是也同样?前?所未有地向怪谈的?深海中跌落,以至于睁开眼的?那一刻,头一次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墙”的?存在?

所以她坚决地要我们送她去医院,知道家?里?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在她住院的?那些时间里?,我们就近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小房间,总是轮流去病房陪护,或者干脆打地铺。我们因为这件事最大的?改变,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

徐屏果断的?选择是对?的?。

我意?识到一件异常可怕的?事情:岗亭规则只会保护我和屏屏,可这个家?里?住着的?,还有爸妈和哥哥。

如果那面连我们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的?“墙”不断靠近,我不确定三易和张添一会怎么样?,但爸妈也许会跟那些孩子一样?,陡然消失在无声之中。

和门卫李哥、和那些丢失孩子的?家?属们不同,我的?父母虽然是普通人,但看起来对?异常事物是有一定敏锐直觉的?,否则不会那么快速相信三易的?判断,更?不会在那疯子跳楼寻死后,还马上做出在常人看来有些过激的?警惕举动。

拥有可能看到怪谈、对?怪谈敏感的?天赋,对?于普通人来说,意?味着对?怪谈没有免疫力。

即使岗亭规则也许对?爸妈有一部分守卫的?判定,但那种“不死”是没有用的?。连张添一都需要彻底退回墙中喘息才能痊愈,普通人陷入活着的?“墙”里?却?始终不死,吊着最后的?生机,场面会是何等可怖。

而我和屏屏,即使能够幸存。但家?里?失去了全部的?成年人,我们那个年纪要怎么活下来?

说来可笑,但怪谈规则的?庇护,大概是不会考虑世俗的?经济和生存的?。

到那时候,我不相信那些亲戚的?道德,大概率我和屏屏会被迫离开这个家?,在四?处借住漂泊,变成一个烫手?的?皮球。

可离开家?,失去岗亭庇护,事情就又回到了严酷的?原点。对?于屏屏来说,两个糟糕透顶的?选择导向的?是同一个结局。

这是一个死结,就算换做我,在那个年纪能做的?也只有放手?一搏,选择先离开家?里?,保住所有人的?安全。

我想在我们离开后,发现“墙”没有追到我们新的?小租房时,徐屏应当?是欣慰的?。

我太傲慢了,屏屏她不是我一厢情愿以为的?可怜孩子,她不需要等着我来懊悔没有保护她。

她是一个无言而勇敢的?小小保护者。

联想到黄伢子的?留言,似乎是因为屏屏对?我才爱屋及乌,转交了那么多密辛。也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屏屏也曾经安静地思?考着,通过“墙”帮助过黄伢子甚至更?多类似遭遇的?孩子。

是啊,我可以成为“顾问”,屏屏为什么不能?

只是屏屏到底做了多少事,“墙”又有没有追到医院,追到屏屏的?病房里??

我竟然一下子没有答案。

她的?病情在失去岗亭庇护后,实在恶化太快了,也许连她自己都来不及验证这一点。

更?麻烦的?是,那个“墙”,和张添一每次回退借以喘息的?“墙”似乎不是一回事,否则他应该会有所反应。

后者是我借助岗亭的?概念,对?于张添一脱离到世界边缘,踩着流浪边界点上的?一种比喻,而前?者却?是实际存在的?。

实际上,这么说来,岗亭给了我庇护,也给了我意?想不到的?干扰。

屏屏离世后的?几年里?,我和兄长先后离开家?中,爸妈因为心病也另找住处,空着家?里?的?房子只是每周回去打扫我们的?小卧房。

因此“墙”到底根据什么选择目标,如今到底是消散了,还是停留在家?中等待再一次失控,还是曾经跟上过我,我居然也是无法?确定的?。

岗亭的?庇护让“墙”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对?我无害的?东西。

我身边可能受到影响的?,又偏偏是移鼠那霸烈污染严重标记的?张家?人,在过去的?时间里?隔三差五就往雪山小镇跑,在移鼠的?眼皮子底下聚会,拿地宫羊水当?救命神水;要么就是赶着投胎一样?又掉进哪个怪谈里?,或是赖在张家?医院里?干脆做起了窝。要说“墙”要对?他们下手?,恐怕排队都领不上号。

其实到现在我都没琢磨明白,为什么移鼠地宫里?的?景象会一度跟张家?医院那么像,估计张家?医院的?背后也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事。一个被张家?特意?建立、用来给受污染畸变严重者疗伤的?地方?,也许对?某些污染是有天然抵抗的?吧。

从这点来说,也很难判断“墙”有没有来过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