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年仅五岁的?孩子来说,装模作样跟着大哥张添一学?写字,能描两?笔奇怪的?曲线,热情地“帮忙”写作业,这就是极限了。屏屏嘀咕着比划半天,果然什么也没写出来。

实际上?,那时候我的?词汇量甚至比屏屏还少一点,俨然一副未来要长成大傻子的?模样。

三个人的?所谓写作业,最后总是身为?兄长的?张添一苦着脸写三份,用这种根本不需要的?工作量假装我们也勤劳地参与了他的?学?业。还要被实在“累坏了”的?屏屏打劫他的?零花钱作为?报酬。

在上?一次的?梦境中,我已经看过屏屏的?小?动作,确实看不出那小?家伙当时的?鬼画符是什么,估计是“然然傻蛋”之类吧。

我没有想过还会再?次重温这段梦境,心?悸般的?温存与酸楚中,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屏屏伸出手去,握住了她?那只肉乎乎还带着窝的?小?手。

在没有道?理的?梦呓之中,我轻声说:“想写什么呀?让然然教你写,好不好?”

年幼的?屏屏抬头看我。

她?的?目光是安静如水的?,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悲悯,在我的?手心?里,无比清晰地书写下了一句话。

我读到了那句话,顿时愣住了。

下一秒,那张小?脸快速地开始变得虚弱、苍白、陌生而畸形,忽然变得无比狰狞,张开了长着倒钩的?獠牙,嘶鸣着一下冲我咬来。

不对,不是屏屏,这分明?是那只血肉模糊的?大山魈!

我大叫一声,猛然惊醒。

梦境中所有的?温馨与隐约的?异样,全部变成后怕的?冷汗,我几?乎是胸膛里一阵翻涌,恶心?地干呕起?来。

不,那只是梦,只是梦。

我大口呼吸着,对自己说,所有的?梦境都来自于积累下来的?压力和细碎信息。我只是不愿意面对白天在那场短促又?可怕的?袭击中,萌生的?残酷猜想。

我害怕当年还有一批孩子没有等到张家的?获救就早早死?去,我害怕正是那群已经受害的?孩子被石林污染畸变成了山魈。

我害怕……那个故事?里成为?神女的?小?女孩,可能和屏屏有关?,而多年前的?张添一来到山谷是为?了找回她?,或者找回她?的?遗骨。

强烈的?呕吐感中,我头晕眼花,有人拍了拍我,递给我一条毛巾、一瓶矿泉水。

我勉强接过,此时四周的?景象才缓慢复苏,对接上?我隐隐作痛的?大脑。

天已经黑了,在寂静中,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妖异的?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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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首先感到的?是轻微的?晃动和簌簌回响,脑海里第一个反应是涨潮了,海浪正在逐渐加剧。而那些声响是海妖在低泣引诱迷航的?行船。

但接着我就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在石林之中。

那些海浪一样的?起?伏感,是石柱们正在抽节往上?拔高?。如同筷子折断一般的?声音正在接连响动。

三易示意我不要出声,在无比黯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星光中,指了指下方。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醒着,我似乎是最后一个,就看到身边的?伙计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同样往下看去。

我迟钝地跟上?动作,顿时陷入了梦幻之中。

不是错觉,真的?涨潮了。

白天脆弱无比的?地壳,此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放眼望去,在手电筒的?白光中,澄澈到近乎透明?的?积水从塌陷中漫上?来,整个石林周围的?地表完全被水面覆盖,是波光粼粼的?。

细小?的?气泡不时咕嘟咕嘟地泛起?又?破裂,伴随着积水从地底反吐上?来的?,首先是白色的?泥沙。

那些白色泥沙堆积在塌陷的?坑洞周围,形成了一个一个环形,大小?不等。

接着,伴随积水上?来的?是一层老旧还黏着尘土的?食物塑料包装袋,还有许多零碎的?生活垃圾。

在那些笔直的?坑洞里,依稀还有什么在上?下浮沉着,似乎是我曾经在台仔记忆中见过的?,流沙地里的?那些断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在这么低分辨的?朦胧夜幕中,依然能看出来那些断肢似乎都是成年人的?。

在我们的?视野中,水波不停轻轻荡起?涟漪,似乎是就在更深的?地下,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山魈正在来回游动。

我陡然一惊,下意识就往三易看去,想问他怎么没有预警。

但很快,我就发现那些山魈似乎丝毫没有出来袭击我们的?意思。它们只是在地底深处游动着,不停发出低低的?啜泣哀鸣。

同时响起?的?,是一种很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就像是……像是它们正在拖拽着某种无比沉重且生锈的?铁链,并穿行着,把铁链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庞大而怪诞的?巨网。

它们在网罗什么?

这对山魈们来说似乎极为?重要,哀鸣声如泣如诉,久久地在山谷之中回荡,声音是异常鬼魅而虚幻缥缈的?。

我不解其意,想要把手电光打亮一些,试图从那些塌陷形成的?水道?中看一看山魈在哪里。

但手上?一重,副手无声按住了我,一给对视,副手的?眼珠子在黑暗中几?乎是幽幽反光的?。

轻微的?异样感一晃而过,这时候,一个寸头的?伙计似乎发现了什么,干巴巴地低声道?:

“你们说……积水的?水位高?度……现在是不是刚好到了第一个身高?刻痕的?位置啊?”

另一个伙计估计是吓了一跳,立刻反驳道?:“别胡扯!这个可见度,我们又?在石柱顶端,隔着十?万八千里你能看清积水有多深就有鬼了!少胡说八道?自己吓自己。”

那寸头摇摇头,脸上?就多了一丝苦涩。

“是看不清。但你们没注意吗?”他把调到最暗的?手电光几?乎垂直往下打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先前顾问想事?的?时候,在一根石柱那里敲了半天,差不多就是第一道?刻痕的?高?度。所以大概在那里,石柱上?全是要掉不掉的?碎片和石屑。”

光源抵达,那里的?水面上?确实正浮着一小?层青黑色,应该是刚被满上?来的?积水轻轻冲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