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风暴来?了?,火堆被狂风慢慢吹灭,影子也就随之?越来?越淡,能观察和触摸到的,就只有冷而坚硬的屏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道,竟被某种奇异的感动所俘获:“夜晚的意义就在于此:一旦陷入彻底的无光,影子就会消失,是吗?这个因洞穴而存在的,只在于投影中?的世界,自然也会逐步消失。”

直到明日到来?,火堆,不,移鼠的日或月再次悬挂照射,影子就会重新出现,依然是看起来?扭曲、怪诞、不死,却?又极其平淡地符合着朴素的常理。

人的定义,并?没?有发生扭曲。

人的意识在畸变中?始终保持自我的最后清明,也并?非来?源于怪谈格外开恩的怜悯。

而在移鼠的颠倒规则里,这一切也同样可以得?到解释。

如果无光的黑夜等同于彻底的白?昼,那么光将从四面八方而来?,统治每一个角落。

我在不久前还住过大半个月的医院,无影灯的原理就是这样的:在完全无死角的光照中?,影子也会消失,人同样会目盲无法识物。

我见?识过许多怪诞可怖的怪谈现象,从没?想过,怪谈的规则可以在怪异之?余,又能如此自然简洁充满美感。

此时?萌生出一丝敬畏的我,正是洞穴之?中?蒙昧的原始人,在往洞穴外窥视,对着属于自然的天光产生无数幼稚的幻想;又因无知的恐惧而止步不前,只能默默等待着日与月的启迪。

也正是此时?,我才意识到前人利用智慧,在这个昏暝的洞穴世界中?,企图将打造一座小镇组成的行舟,是何等的勇气。

人正是要走出洞穴,才能摆脱影子,摆脱对日月一无所知的崇拜。

“……所以,年家的传承也经历过更早的断代和曲解。”我说,是一种奇异的沉重和庆幸,“不是导游。这个地方所感召的并?不是‘导游'。这是一个人为的修饰和刻意误导。”

年子青在黑暗中?,慢慢从喉咙里发出一丝非常嘶哑而近乎绝望的疑问。

“这里原本?需要的是一个巫祝。”

我说,“神妃和榕树都来?源与此地。雪山地宫希望从'人'之?中?拔擢的,是一个带领所有人进?行蒙昧朝拜的巫祝。

不是向导引路,是祭司领着祭品进?山;不是导游解说风景,是巫祝向目不能视的愚人传授敬畏和恐惧,传授影子世界中?错误的真理。”

可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把这个正确的答案,也如同影子一样进?行曲解,彻底隐藏了?起来?。

也许在这批有心人之?前,小镇原本?确实只是一个祭坛和装着肉食的大鼎,用以供给臆想中?的神魔品尝。烹煮大鼎的,就是底下永不熄灭的活火山。

那些漫天飘舞的灰白?的雪,在那些前人以自身投入其中?之?前,也许只是漫天香灰。

是人打翻了?鼎、镇压了?炉火、用自我取代了?香灰,最终建起了?行舟。

自此,人才从原始的洞穴中?互相扶持着,缓慢试图走出来?。

对称

对于我的猜测和推论, 年子青似乎是一下子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的混乱中。

角落里那种咯咯的嘟囔声让人实在发毛,我心里暗暗叫苦,只道狗日的玩大?了, 这厮的心理?承受能力怎么那么差,不会彻底失控了要跟我同归于尽吧。

就暗自侧过身?子,捏紧了我的手机板砖, 打算抽冷子让他扑个空。

只是这警戒半天,我就慢慢觉得不太对, 怎么年子青还死活不动作, 这不是溜我呢?

我心说看在他脑子不好使的份上, 还是给他一个再?度被我忽悠的机会, 试探道:“在?”

哪知角落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不上不下的搞得我有点疑惑, “你丫这是彻底心碎了?能说出洞穴这么重要?的信息,就算有哪里猜错了有点偏差, 也?不是大?事吧。我这不是给你补习明白了?”说着偷偷往边上又挪了一点位置,伸出脚打算绊他一跤。

然而这一下, 嘟囔声也?没有了。

必须要?说明的是,我们?之间的所有沟通, 完全还是依靠那点信号不良的“心声”。是因为我丢失的那一部分在他那里,并且被他反向同化着。因此我们?的沟通近乎于一种自言自语。包括我“听?到”、“感到”他的一些举动,都?是源于某种自我通感。

现在我之所以保持说话的举动, 只是一种没必要?的习惯。

但现在, 某种很奇怪的感觉是, 我还在跟那部分自己对话,但那边一瞬间空了。

就好像石子砸进水里, 却没有涟漪,只砸中了一个空荡荡的无底黑井, 石子向下的跌落是无限的,所以至今没有任何回音。

我有点懵,提起注意?力往前小心摸索过去,以为会一无所获,但一下子居然摸了个正着。

年子青的人脸,此刻就捏在我的手里。

我浑身?僵硬,没防备就愣住了。

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会藏匿起来伺机发疯,或是像张添一那样猝然消失。但所有的意?外都?没有,我直接就抓住了他的脸皮。

更加让我蒙了的,是年子青此时奇怪的变化。

他的五官又在挪动了。

这一次不是像我,也?不是像我印象里的任何一张脸,但我还是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似乎那种特征就在哪里刚刚了解过。

这个变化的过程里,年子青没有跟我有任何沟通,像是痛苦地大?张着嘴,像是用?最原始的发声方式在本?能哀嚎,完全忘记此时声音已经“消失”了。

我听?不到,只能急促道:“年子青,你到底喊什么?”

心里则涌起一种无法描述的巨大?恐惧。

而在我的手中,年子青的那张脸还在剧烈变化,我冒了一脑门汗,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忽然就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是掮客给我的视频。

视频里,她在一个破败萧条的石质广场中,看到了许多?昏睡不醒的长条人。

当她发现陌生石门时,手机摆放不稳不慎滑落,我曾经被角落里一张深邃发青的人脸吓到过。

年子青正在极快地变成那样,似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