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是年子青的蛊惑,我?是自己真真切切产生了一个恶念。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撒谎。”我?轻声说,“导游对我?的侵蚀只?会比你这个冒牌货更深重,我?也没有?办法说谎。”

年子青在冒牌货三个字之后发出了一声怨毒的啸叫。

但他还是安静下来,呼吸开始变得?兴奋而急促。

因为我?整理?着思?绪,开始慢慢说,每一句都是真的:“你不是说,张家的血誓无法违背吗?血誓之下,你可以受到保护,只?是不幸被我?阻止了。”

“但是,这里不是还有?一个,比其他张家人更有?地位的人在吗?”

“你是从徐佑还是从谁那里,听到他们说我?是张家小少爷的,对吧?”

“那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被怪谈袭击的时候,是怎么幸存的?徐佑告诉我?,是因为我?自己,因为张家人的血肉里有?剧毒。他说那玩意儿摄取了我?太多的血肉,就融化成了一滩血泥。”

年子青似乎是在哪里咽了口唾沫:“所以,我?如果成功寄生你的话?,那么,那么结果是……”

“所以,”我?避开了他的问题,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似乎是带着笑容的,还在继续说着真话?,没有?半点虚假。

“比起和你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斗个你死?我?活……不如我?来和你立下血誓吧?

张添一不守约有?什么关?系。在这个小镇上,在所有?伙计们面前,我?才是那个取代了你,获得?了一切号召力的人。

换成我?们来合作?”

洞穴

一个自大又贪婪的赌徒, 面对巨大暴利会做出什么选择,年子青已经亲自为我演示了无数次。

我知道他大概没?有完全相信我,但此时?我的提议和威胁, 他在目前的处境里是没有其他选择的。

因为不管他怎么吹捧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反复提及雪山地宫的诱惑图景,我都只明确一件事:只有我这个导游能带他离开这个困境。是他要求我。

年子青显然也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尖声笑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误导我?”

我懒得?跟他拿乔扯皮, 冷冷道:“你是凭空让天上掉下来?一个血誓吗?有这本?事你怎么不平推了?怪谈?我猜血誓多半就是和榕树的许愿机制有关。”

“榕树不能无中?生有, 只能利用已有的事物或发展来?制造畸形的如愿以偿。凭空捏造的能被榕树机制利用起来?吗?如果榕树连这种默认的鉴别能力都没?有, 你丫不就是个废物吗。”

年子青被我一通毫不留情?面的话说得?气息有些不匀, 半晌, 有些阴笑说:“这些也是张家的知识吧,张家知道的可真多啊……”

我对他是真的没?有耐心。尤其是他种种表现里, 似乎对于张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蔑视和狂热向往,好像作为年家人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要他恨不得?扒了?那层皮立刻改姓张。

就打断道:

“不用真搞什么血誓仪式吧?以我的经验,榕树这么阴险的鬼东西, 随便口头引导一下有个类似意思?,应该就中?招了?。”

年子青又是被迫安静了?一下,似乎有些受不了?, 直接生硬转移了?话题:

“我们要立刻逃离这里。这些中?空的金属气生根本?身就是一种通路和载具, 可以一直衍射到小镇最边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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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射?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这个用词很奇怪。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使用的词措是很不常见?的,带着些焦躁道, 这里离月台小楼太近了?,高温和高压很快就会降临, 到时?候就绝对完了?。

“那些长条人……”

“那也是载具!载具不会被破坏!”年子青有些气急败坏,“还走不走,来?不及了?!”

他越是着急,我就越是平静,慢悠悠道:“人在这里是不死的,急什么?”

黑暗中?的年子青十分明显地打了?个哆嗦,牙关有些打架,这一下居然没?有再跟我多说。我就感到脚下的石壳微微在动,似乎是年子青就直接钻进?了?榕树根系形成的肉质地毯里,并?且头也不回往外游动。

他的这份恐惧和慌乱实在让我大感意外。

我也往前快步走去,那些气生根的中?空管道是蜿蜒的,但人走在其中?就能感到,管道每每降低到一定程度后,整个通道明显地在变热发软,然后就开始向上抬升避让。

随着我们的行走,脚下那层肉质好像终于找到牵引一样,也跟着不停往前拉长延伸,年子青的人脸就在底下近乎失去理智地不停行进?。

我后知后觉,这真不是故意的,啊了?声,就道:“你丫现在还真就一丁点都不算人啊?会死?”

回应我的是年子青的破口大骂,但也就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一颤,变成了?脱口而出的惊恐。

“快!”

“等夜晚彻底到了?,除了?房屋和载具,全都得?死!”

“不是人……不是人……”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嚎了?一声,“都不是啊!”

我不知怎么的也头皮一麻,加快了?两步,感到这个环节上,他由于导游的污染同化似乎正暴露一个无比重要的核心信息。

神使鬼差地,我们越来?越快,在管道里狂奔起来?。那些中?空的树根越是往外就越细,到了?后来?我不得?不近乎匍匐地拿手?撑着头顶和下方,给自己的胸腔硬挤出一点呼吸的空间。

不是错觉,四周还在继续变得?沉寂,偶尔我能感到足下或头顶上踏实了?一瞬间,那是经过了?一个球状岩体。

这些绝不是人力能搞出来?的东西,我唯一能接受的是,这些球状的奇怪岩石本?来?就存在,只是被利用了?起来?。

甚至,在逐渐狭窄逼仄的管道中?,因为那些管道不太合理地起伏蜿蜒,我逐渐萌生出一个想法:所有的机关设计,都是围绕着这些球体建造的。

也许不是月台小楼和这片地下空间,就那么刚好处于小镇中?心,而是反过来?。

是因为这玩意儿存在,所以雪山地宫之?前有那么广大荒废的地皮,小镇却?建在了?这里,围绕这个早就定好的中?心点往外扩散。

可我走过、触摸过那些球体,除了?也是中?空的,并?且外层有一层似乎被高压高温天然烧制的釉质外,它们并?没?有带给我其他什么异常的观感,也并?没?有让我感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