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子青怨毒地?耳语着,对我表达着遗憾:

“所以……你们怎么不继续畸变呢?”

那颗脑袋来回打量着我们两个人?,像打量两件原本可以挑选披换的衣服。

汇合

捱得这么近的距离, 属于年子青的那张脸已经变得无比狰狞,我从未见过这么吊诡的场面,只觉得凉气从头窜到了脚后跟。

被固定在驾驶座上的司机老赵, 此时非常古怪地?笑了一声,笑声中有种异样的讥讽和?绝望。

我忽然意识到,类似这样恐怖的画面, 对于司机老赵来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年子青的脑袋还?在不停转动,下巴摩擦着?我的肩膀, 滴滴答答的腥臭液体此时把我的后背完全打湿了。

那?种熟悉的腥臭, 让我一下子心头拔凉。

上一次闻到这股腥臭, 是在山道?草垛的那?些遇害游客脑袋里。迎风腐败坏死的微缩榕树化成一滩黑水, 散发出来的就是这种刺鼻的气味。

那?张脸还?在怨毒地?不停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随着?尖锐含糊的说话声, 我的余光就看到那?颗脑袋的断口里慢慢爬出来一根又一根褐色的血管,中间混杂着?树根一样的东西。

随着?那?些寄生物?艰难探出来, 年子青的脑袋开始不停惨叫。断断续续夹杂在惨叫声中,他还?在恶狠狠地?问我, 好?像是一种癫狂的执念一样:

“衣服……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你?什么都知道?,你?凭什么都知道?, 你?的代?价呢?!”

衣服?

我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间,才在毛骨悚然里找到了一丝荒诞和?莫名。

都什么时候了,他说的是我开玩笑给买的两套均码衣服?那?只是个很没意思的威胁冷笑话而已。他这样的人太喜欢卖弄聪明了, 我不过是听从建议, 给他开些似是而非的笑话, 让他自己胡思乱想?吓自己。

等等。我玩笑威胁他时,他那?种无法克制的惊慌失措和?不甘, 那?些阴晴不定的反应……原来他是被戳中了痛处,以为自己败露了。

他从一开始, 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轻蔑和?喜悦,是早就把我当?成了可以换洗的皮囊,以为我是他的囊中之物?。

所以他才那?么打量我,好?像还?算满意的样子,就算身陷囹圄还?在迫不及待地?抢先和?我搭话。

草草草,我心头大骂,强烈的厌恶感和?恶心瞬间变成了控制不住的邪火。

“……对啊”可能?是某种恐惧情绪的触底反弹,我突然道?,“你?这副鬼样子,还?有你?的这些把戏,谁看不出来啊。”

年子青的惨叫戛然停住了,直勾勾地?盯着?我。

下一秒,那?颗脑袋一动,暴怒地?嘶吼着?一下子撞上来贴在了我的脸上。

猛然变窄的视野里,那?些血管和?树根全部?弹起来往我的眼睛和?嘴里钻,窸窸窣窣地?不停发出尖叫。

我头皮一炸,用力去掰,但手臂和?后脖子一疼,立刻也有东西勒住死命往里钻。

数根挤进我嘴里的树根被我直接死死咬住,猛地?咬断了,苦到发麻的液体瞬间让我整个脸颊也跟着?僵住了,牙齿的咬合一下脱力。

接着?舌头一疼,好?像小蛇一样的东西往里面钻。我直接翻倒在地?打滚,把整个后背连带年子青的脸往地?上砸,他哀嚎了一声,但那?些树根和?血管的速度更快了。

这时候眼睛里也陡然一疼,我的眼泪直接乱彪,咬紧牙关?又是一撞,直接撞在了司机老赵身上。

他怀里的保温瓶应声滚落,我抄起来就是一拧,把滚烫的热水往脸上头上泼,扣住瓶身一下砸在年子青的脸上。

热水的高温烫得那?些东西一缩,连带着?那?颗脑袋松开了些许,我乘势就去拽,慌乱中再次抓住了方向盘,手背就是一痛。

我靠,我悚然一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是这一瞬间,老赵身上那?些烫伤全部?扭动,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在地?上乱弹,劈头盖脸往我们飞扑过来。

场面刹那?间变得无比混乱,那?些鲜红的东西一入场,我就两眼一黑,浑身在剧痛中翻了一下。

什么背后的人脸什么树根血管,所有往我身上爬钻的东西,全部?被那?双无形的手死死拧住一抖。

游走的森*晚*整*理红痕在我的皮肤上跳跃一样接二连三弹出扩大,连带着?已经钻进我肉里和?喉咙里的东西全部?被外翻出来,在空气里疯狂地?抖动挣扎。

再接着?,咔啪一声响,年子青阴毒的笑脸定格,凝固在不可思议的恐惧中,直接开裂成两半。

里面,一颗根系好?似人脑一样盘结的微型榕树也开裂,虫子一样纤长的灰色海绵尖叫着?从那?颗脑袋里蠕动逃离出来,但也是一翻,同样被无差别的鲜红爬满。

接着?是更多刺耳的尖啸,一团一团的鲜红不停涌动,源源不断地?从司机老赵身上涌出,好?像那?里已经完全蛀空变化了一个巢穴。

但老赵和?年子青还?活着?,老赵依然死死咬着?那?根滑稽的金属杆推着?油门,口水止不住顺着?滑下来,近乎癫狂地?开始大笑,笑声甚至盖过了年子青难以置信的惨叫。

我触电一样松开方向盘,肚子上一沉,就感到这短短数秒自己的脏器就也被外翻垂挂出来。

这种极度扭曲怪诞的场景几乎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我大叫一声,视野里忽然再起变故。

电光火石之间,一大团极度明亮的高温打在了车前玻璃和?车门上,震得整个车体一抖。

“徒弟!走!”

一个声音大喝,紧跟着?砰砰数声,无数道?高温高亮的照明弹呼啸着?砸在车前,所有的雾气和?虫卵一下子滋滋作响,空出了一大片,弥散出近乎肉类烤焦的气味。

紧接着?另一道?矫健的身影撞破车窗,一把将?我拽了过去,我们瞬间从车窗翻出,不停有闪光弹跟在我们脚后跟炸开。

视野里全是过度曝光后的白色,我什么都看不见,但能?感到拽住我的那?个人快速给我套了一层类似橡胶质地?的防护披挂。

他喝道?:“人救了,徐佑,撤!”

这声音无比熟悉,是我哥张添一。

同样熟悉的声音在原处打了个唿哨,就有许多脚步声有条不紊地?往后撤退,环绕着?我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