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装睡死活不下车,恐怕是中途醒悟这才反应了过来。

只是这种拖延的方法实在太无力?了些,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你丫赖着,难道司机不会把你撵下去吗?

……奇怪?司机怎么还不催我们?

我若有所觉,回头望去,就发?现那司机也还坐着不动,捧着保温杯的手隐约有点哆嗦。

我来回看看默不作声也不动弹的两人,公交车上一片诡异的安静,免不得?有点发?毛。

不,我们上车的时候,匆匆一瞥的司机大哥身形是这样?的吗?

这下灵光一闪,忽就大怒喝道:

“……老赵?!”

司机猛地一个激灵,扭过半边身体看我,脸上刷一下没了血色。

让我意外的是,这货脱离了伪装之后,确实并没有那么痴肥,也没有那么秃。但下巴上巨大的烫伤居然还在,而且比我从女导游描述中听来的更加鲜活。

是的,我对那个烫伤只能?找到这样?一种形容,就是“鲜活”。

“活”是一种生命状态,而“鲜”是一种出乎本能?的味觉。

不止是那道烫伤,他的脖子、脸颊和手臂上都有这种十分?妖异的烫伤,鲜红的色泽仿佛扒在他身上,随时要滴下来一样?。

我一阵反胃,恶心地有点反酸。

那司机老赵盯着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地,神色就扭曲起来。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不对劲,我后退一步,仔细看着他的伤口:“只有这个不是伪装啊……哪儿?来的?”

司机老赵咧开嘴,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

我看到那些鲜红的烫伤还在不停蠕动,若有所思,他则怒吼了一声,一下子扑了过来。

也就是同时,座位上的年?子青一下子跃起,咬牙扑了过来,和老赵撞在一起。他生得?头重脚轻,力?道却出乎意料地不低,老赵猝不及防,猛地晃悠了一下,两个人就直接都失衡摔了出去。

“不能?动他!”年?子青破口大骂,“他娘的他现在才是导游!动了他没人引路,我们全?都走不出去!”

老赵又是一声吼,被年?子青猛地一记头槌砸在鼻子上,顿时满脸涨红了,嘴一张,居然直接冲年?子青的喉咙就咬过去。

趁着二位纠缠的功夫,我躲到旁边大开的车门前看了看,一下子就是心头拔凉。

“……哎,还打呢?”

我大声说,感觉自己的脸也有点麻,“老赵,你想灭口我没意见。但建议你们都先看看车外面是什么东西。”

两人的目光无意识地投过来,片刻后,凶光全?部变成了呆滞。

车外,广阔的视野里,落灰的站牌上后方确实有个小镇。

但包裹着整个小镇的,是一种轻飘飘的灰白色,好像雾一样?。

我再?次感到了寒冷,忍不住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就像年?子青之前做的那样?,我也指了指窗户,提醒二位现在把目光跟着转过来,看另一个重点。

“……什么?雾?倒影?”年?子青条件反射道。

我摇头,苦笑:“你摸摸,玻璃有点变软了。”

都说人在快要冻死的时候,体温感知会失衡。雪灾中的遇难者?被发?现时,常常是面带微笑着主动脱去所有衣服死去。

因为那时候,遇难者?往往会错觉自己很?热、很?烫。

“感觉烫得?快死掉了,老赵,你已?经感觉到了吧?”

我说,“而且昏昏欲睡,没有什么力?气。”

年?子青吃了一惊:“你是说我们刚才?”

“再?折腾下去,大概就不止是会不知不觉睡着了。”我还是盯着那司机老赵,“你不用管年?子青说什么导游不导游的屁话。我只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你以前有在车上不知不觉睡着过吗?”

“第二,你那些烫伤,多?久出现一个?是不是越来越多??”

司机老赵脸色数变,缓缓放开了年?子青。

那就是了。

“我猜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车上,因为你一直是待命的司机,从来没有体会过当初在山谷里,那些游客忽然出现在车上时的惶恐和茫然。”

“而且那些烂人发?现自己上车后,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十分?兴奋,只会把这当做被选召的奇迹。所以你也不会太在意,把这个放在心上。”

“那些烫伤一开始很?小吧?最初只是觉得?很?热很?烫,好像是从幻觉里钻出来的一样?,但慢慢的,就会十分?鲜活地扩大,还会变多?,像花芽一样?。

不管你用了什么解暑解热的方法都没有作用,反而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不过,那毕竟只是神妃,不是移鼠,所以症状被稀释了无数倍。”

我顿了顿,稍微用了点力?气,按在车窗玻璃上。

“按理说我不该关心你的死活……但是现在,好像这个车也冻得?出现‘烫伤’了。”

说着这些听起来就极度荒谬的话,我自己都感到好像在梦呓。

所谓移鼠,有日月之意。年?子青确实也说过被移鼠暴晒的人可能?会异变成一滩鬼东西。

但我们甚至还没有进入雾中,离雪山脚下的小镇都还有段距离,就被已?经被移鼠灼烧,甚至已?经有了这么直观而反常理的生理反应,我还是有些无法想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