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消了吗?”路城山问。

“抵了。”副驾驶的裴淞,直接左手帮他握上变速杆,说,“踩离合。”

路城山踩住离合,裴淞给他直接挂上二档,运输车起步开走。

第43章

祁连山脉进藏的路线上, 有不少自驾游和骑行的人。

进藏的线不止国道318是景观大道。越向西南,雪山,草原, 青空,地理变迁所形成的自然景观越浓烈。

藏区这些动辄8000多海拔的高山, 迫使印度洋季风向东绕行, 为云贵高原带来充沛的降水。裴淞手臂支在窗沿, 国道远处的山, 山顶积雪, 山体青灰,山脚碧绿。

裴淞一直觉得藏区是个纯粹且超然的地方,他记得大二的时候老师在课上给放了部电影《冈仁波齐》。老师当时介绍那部电影,导演耗时一年, 跟拍10位藏民去往冈仁波齐朝圣。使用有源声音, 没有背景音乐,2000公里徒步的记录摄影。

裴淞记得那部电影班里有人看睡着了,老师没有生气,老师只说这部电影就是拍摄的真实的藏区, 宁静的藏区, 睡着很正常。

路上加油的时候, 大家下车活动了一会儿。向海宁要从拉萨直接飞回去了, 总部接受了北京一家新能源公司的合作,向海宁要过去, 开他们新研发的混动车做一次赛道测试。

途中分别的时候, 路城山和向海宁交代了几句话, 赛道上注意安全之类。然后接下来的人继续启程。

快到傍晚,路边看见了赛会的旗帜, 说明距离大营不远了。果然,继续开100多公里后,看见了路边赛会的工作人员,穿着反光背心在迎着。

天色已经很暗了,路城山让陈宪去赛会的房车里睡觉,赛会的房车是800多万的奔驰房车,睡着很舒服,陈宪没推脱,一路开过来他确实快散架了。

剩下的人都去凑合睡帐篷,接下来裴淞没有比赛,他跟着车队一起从西藏进入帕米尔高原的盘龙古道。其实没他什么事儿了,但他暂时不想回去。

一来回去也没事做,当作旅游;二来……

篝火边上,暖橙色的火光映在路城山脸上,让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立体,像雕塑一样,有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二来是,裴淞潜意识里想跟着他。

跟着路城山走,想呆在强大可靠的工程师身边,就像从前车队放假一样,放假了他还是开着车去车队找他玩儿。

小孩就是这样,喜欢谁就往谁旁边凑。

而且,小孩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在往谁身边凑。

非要凑得凑出问题了,贴人家贴到量变发生质变了,不对劲了,才开始反思我靠,好像是我在无意识之下先动的手。

“裴淞?”路城山又唤了一声,“又发呆。”

“啊?”裴淞回神,莫名其妙地对路城山说,“你长得蛮好看的。”

“……”路城山先扭头看了眼旁边。

藏区昼夜温差很大,所以日落之后赛会在营地起了篝火来取暖。大家围坐着吃了晚饭之后,很多人便离开了,有的走远去抽烟,有的回去了帐篷,这会儿就零星的几个人散开着坐。

确定这句“你长得蛮好看的”没有被其他人听见,路城山无奈:“你忽然说什么呢。”

裴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怪,可能是刚才那个火光,感觉你特别帅。”

又被夸了,路城山不太适应被夸脸长得帅。他确实是比较硬派帅哥的长相,但身边的人对他的恐惧往往会跳过他的脸。

毕竟是顶头上司。成熟打工人的眼里,领导无论如花似玉还是貌若潘公,那都不重要。尤其路城山这样的领导,像个武痴,只解决机械问题、做故障排查、检查赛车手每天上传的练车数据。

从与他接触的第一个瞬间,会被他身上那仿佛娘胎里就有的威压劝退至三尺外。这点其实姜蝶很有话语权,早几年姜蝶在路城山手下做学徒的时候,还有个学徒,在另一个大工手下学修车,当时还羡慕姜蝶,说分配到一个这么帅的大工手下。

天地良心,姜蝶那时候真想跟对方换换。全天候的威压,永远古井无波的黑洞洞的双眼。

所以路城山的外貌往往是被大家屏蔽的,他像个管理所有机器的主系统。机器出现了问题,大家来求助他,他解决这些问题。

帅不帅的,没人去想。至少没人当着他的面说这个。

裴淞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不遮不掩,天然又纯粹。

路城山低了下头,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谢、谢了。”

然后略有点僵硬地递给他一个烤红薯。裴淞将红薯从他手上拿起来,路城山发现他在看自己的手。

路城山手上不仅有茧,还有早几年结痂后脱落又长出来的新肉,在皮肤凸出一条狰狞的痕迹。

“这么多伤口。”裴淞说。

路城山:“年轻的时候修车不爱戴手套,有的是划的,有的是夹的。”

“我也有。”裴淞张开五指掌心向他。

路城山一看就知道:“不戴手套开车,一场圈速赛摩擦俩小时,血肉模糊,淋水都疼,是吧。”

裴淞很随意地笑笑:“你看你,天天搞得这么凶这么冷漠,难怪找不到对象。”

“……”路城山无言以对,只能原话还给他,“你呢,唱《猎户星座》的帅学长,你对象呢?”

大家都盘腿坐在地上,裴淞支着下巴,看向篝火,橙红的火焰映在他眼中:“我有梦想,我不要对象。”

路城山笑了下,把手里的小树枝丢进篝火里,没接他这话。毕竟现在两个人挺微妙的,这个话题好像不太合适。

正当路城山想起身说早点休息的时候,裴淞忽然抓住他手腕。男大学生没有什么弯弯绕,有话就说。

面前篝火烧的噼里啪啦,但此时却不是这夜晚唯一的暖意。

路城山觉得自己的手腕可能比这团篝火更烫。

裴淞食指勾住路城山袖口,往上一撩,露出他手腕上的小熊头手表。直到周边的同事悉数回去了帐篷里,空无一人的大营中央,在篝火前对视的两个人才慢慢各自收回目光。

接着有赛会的人过来,说:“你俩去睡吧,晚上我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