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自来熟地跟曼嫃寒暄,在bartender脸前打了一个响指,“一杯Paloma”。
很适合慢摇的电子乐飘荡着,整场随着这首曲子晕染成梦幻的粉色,镀在曼嫃脸上。
她扫了他一眼,之前可能见过一两面,不熟。来酒吧那天,沈岩还专门介绍过,但那天人太多,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没回他,酒劲儿上来,曼嫃捂着额头,栽在自己支起来的手掌里,长长的卷发遮下来。
“跟他吵架了?”见她形单影只,情绪不高,男生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着。
沈岩的朋友跟他一个德性,自说自话的毛病好像从来没人点醒有多让人讨厌。这是不是他们圈子里的通病,从不管别人愿不愿听。曼嫃在心里冷嗤。
“我跟沈岩其实也算发小,小时候我们几个特别好,经常一块儿玩,但我家生意后来不在这边做,搬走了,跟他们关系就淡了。前些年回来,大家又玩在一起…”bartender及时递过来一个烟灰缸,他指间一截烟灰恰巧掉进去。
他含了一口烟,继续絮叨,“他们挺好,经常介绍朋友过来。上次人太多了,没什么机会跟你聊。我听沈岩提起过你,他说你们在一起很久了,说你哪儿都好,一个小姑娘在外地打拼不容易…”
曼嫃无动于衷,他却也没停下的意思,稍转向她,“沈岩要是惹你生气了,别太上心,别跟他计较。他这人啊,人挺好不坏,就是心太大…可能这方面,你就得多担待一点。好多事儿…他不是不去想,他是真没那个习惯。你想,他从小到大环境就这样,什么事儿都还没轮到他操心,周围的人就都给他办妥了...”
长发替曼嫃挡住他,她吁了一口气,窝在自己的手肘里。
她多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指尖弹钢琴一样,轻轻来回敲着潮湿的杯壁。
Paloma被bartender送过来,男生把酒推到曼嫃脸前。
“就像这酒,同样都有龙舌兰做底,但长岛冰茶就烈得多;Paloma无论是从口感还是制作上都更轻松,沈岩就像Paloma,喝长岛的人一开始喝不惯,但喝久了,就会爱上Paloma的舒适。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嘛,没必要太较劲,别太为难自己。”
男生抬了抬下巴,示意曼嫃尝一下。
细小的气泡不断从粉橙粉色的Paloma里涌上来,泡进去半边的葡萄柚片轻微地浮动。
都有龙舌兰做底又如何,两款明晃晃完全不同的酒。
很多东西,不是有同样的背景就可以随便替代的。
一样东西,之所以独一无二,是自己的喜欢赋予他的。
曼嫃支着身体坐起来,手指插入头发,将散在眼前的长发全部捋在脑后,迎着男生,笑了起来。
一句话都懒得回,勾起本就上挑的眼角,特别淡地扫了他一眼。
两根干净纤长的手指,轻轻搭住Paloma潮湿的杯壁。
眼睛看着男生,目光平静得像夏日碗里晾久了的凉白开。
手腕发力。
回拨。
一杯新鲜的Paloma从反光的黑色台面上,蹦极般被丝滑地扫了下去。
酒吧里燥热的音乐掩盖了玻璃杯撞地的碎裂声。
粉橙的葡萄柚和着同色酒水砸了一地。
男生起身躲避,惊诧地望着她。
曼嫃收缩瞳孔,牢牢锁着他眼睛里震起的一丝无措。
她握过手边大半杯长岛冰茶,扬起脖子闷了下去。冰冷的酒水汩汩灌入她的食道,眼睛没眨一下,连同冰块一起嚼碎,和着冰碴咽了下去。
她抬起手背,摁着嘴唇,狠狠蹭去了唇边多余的酒水。
像拳击台上打赢比赛的拳手,抹去了与对手激烈搏击时,喷溅在脸上的鲜血。
她遮下眼帘,扶着吧台,鞋跟稳稳地从高脚凳下来踩在地上。
挺直背脊,消失在酒吧拥挤的人群中。
0011 太晚了
晚上在酒吧发生的事儿,很快传到了沈岩耳朵里,她早有预料。
看到沈岩拨过来的电话,她懒得接。长岛冰茶的酒劲儿上来,她扎扎实实睡了过去。
醒来,沈岩发来的一条条信息躺在对话框里:问她有没有受伤,酒醒了给他回电话。
没追究她为什么撒谎,她就该感恩戴德,跟他重归于好么?
这不是她想要的戏码,她逃他追。
无聊。
或者说,她终于认清了一件事:跟沈岩在一起的这几年,无聊的成分过高,甚至是无聊到纯粹。
她本是爱喝长岛的人,却每天在喝Paloma,还要骗自己喜欢舒适轻松,除了浪费时间和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想明白这点,洗了一个澡,吹干头发,换了一条大红色的连衣短裙,只淡淡描了眉,就赶去搭地铁了。
她到达公司很早,神清气爽地打卡后推门而入。
前台那个女生还没来,一大捧黑色的郁金香被外送摆在台面上,花瓣紫色深得发黑,边缘却如轻盈的羽毛。
曼嫃对这花有印象,之前帮经理找什么花适合为陈总十八岁的女儿庆生,不要俗的那种。他自己就是大俗人,大概自己也清楚,这活儿就落在曼嫃头上。那时候搜索,瞄见过这一款,但颜色太深,不适合生日送。
“黑鹦鹉”,曼嫃记得它的别称。
被独特的样貌吸引,她驻足在这一捧花前,观赏这款她当时留意过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