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曲躲开她的抚摸,他总觉得聂夫人的目光有些不妥,方才凑近时,也在聂夫人身上嗅到了一阵花香。
想来聂夫人和邪神也早有勾结,而他被绑到这里来,恐怕是另有所图。
“聂夫人,在下实在平平无奇,受不得夫人如此看中……”未等他说完,聂夫人的手指便抓破了他肩头衣衫,露出三道血洞洞的伤口。
聂夫人道:“果然是你,你那日私闯禁地却不得进入,如今我特意将你带来,你就不想看一看这井中,究竟关的是谁吗?”
言罢,室内烛火逐一亮起,原来除了他们,不远处还关着一个人。只是那人身形枯瘦,头发挡住面容,看不清究竟是谁。
即便如此,相曲却一眼认出此人身份。他将此人姓名牢记于心,永不敢忘,即便是夜里合眼,也能梦见此人大开杀戒嗜血成性的凶残模样。
他是聂信。
相曲见聂信这般落魄模样,笑声从喉咙低低传出。相曲只是手腕被钉了锁灵钉,聂信全身上下各个穴位,都被黑色魔钉固定住。若不是他面前发丝微动,相曲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你不是要找他报仇吗?只要你帮我,我就替你杀了他,可好?”聂夫人以指挑起相曲下巴,她容色艳丽,又因为带病的缘故,看起来异常脆弱,寻常人被他这样亲近,怕是骨头也酥了。
聂夫人的提议异常动人,相曲收回目光,抬眼看她:“不知夫人要我如何帮你。”
聂夫人勾起笑容:“自然是要道友帮我,生个孩子。”
一直静坐不动的聂信忽然暴起,他的目光透过乱发,钉在了聂夫人的身上。
“荡妇……”聂信口舌不清,声如破篓,听起来倒是有些骇人。
聂夫人仿若未闻。
相曲早已料到,却有些奇怪聂夫人的意图:“为何是我?”
聂夫人取下发间簪子,懒懒回答:“因为只能是你。”
相曲叹道:“请恕在下不能帮夫人这个忙。”
聂夫人盈盈一笑:“道友何必急着拒绝,我自问容貌不算丑陋,竟然也入不了道友的眼吗?”
相曲道:“我早已娶妻,除他以外,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聂夫人轻蔑一笑:“我又没有叫你对我动情。”
第九十章 聂大家 章节编号:6646
聂夫人指间发簪落下,挑断相曲胸前衣带,她俯下身,异香自发间幽幽散出。相曲连忙闭上眼睛,他之前领教过这香味的厉害,一早便隔绝了神识,以免再遭暗算。
温香软玉入怀,相曲却冷汗淋漓,聂夫人一双纤纤素手搭在他胸前,冰凉发簪在他胸前滑过。相曲试图调动气息,然而腕间锁灵针未解,牢牢锁住他的经脉,一切只是徒劳。
相曲道:“聂夫人,我这样的人未免委屈了你……”
聂夫人手中发簪忽然扎在相曲肋下两寸,相曲闷哼一声,汗水滚滚而落,很快将所有痛楚尽数隐忍在喉咙。
聂夫人道:“道友如此体贴,妾身受宠若惊,可是我一点也不委屈。”
聂夫人手上用力,在他肋下滑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皮肉翻出,隐约可见白骨。聂夫人露出一丝笑意,她伸出两根纤弱手指,从伤口没入,在触到一股骨头时,惊喜道:“找到了。”
她用手指扣住骨头,原本覆在上面的皮肉被撕裂拉扯,鲜血汩汩流出。相曲如今无魔气护身,与凡人无异,被他活生生取出一根骨头,没有昏死过去已是难得。
聂夫人体贴地用手帕替相曲擦去额上汗水,“道友莫怕,我只取这一根,很快便好了。”
聂夫人声音温柔,手上动作十分干脆利落,笑着从他胸口取出一根骨头。骨头硬生生被她从相曲体内取出,穿过筋膜时牵扯处不少血肉,鲜血染红了相曲的衣衫。
相曲垂下脑袋,呼出一股浊气。
从来都是旁人说他心狠,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弱质女流,也不遑多让。聂夫人用手帕将从相曲体内取出的骨头擦拭干净,才取出的骨头上还沾着滚烫鲜血,一条手帕吸饱了鲜血,这根骨头却还是血肉模糊。
聂夫人摇摇头站了起来,相曲对她而言已是无用,也不再关心他的死活,转身走向不远处立着的一座铜鼎。
相曲缓过神,他的泪下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灌入,反而没有之前那样疼痛了。相曲四肢发冷,却又不会这样轻易死去。此时他想起幻境中那个被他一剑杀死的云昭,就算是皆是虚幻,那里的云昭是否会感到疼痛呢?
聂夫人将相曲的骨头丢入铜鼎之中,虽面带笑容,目光却是冷的,她道:“仇人之骨已经取来,这一百年的诅咒,终于要结束了。”
聂夫人喃喃低语,已无暇关注其他。相曲忍住剧痛拔出了左手腕间的一根锁灵钉。在被取骨的剧痛的衬托下,拔出锁灵钉的滋味倒是算不上什么了。
对他而言,如今是杀了聂信的绝佳机会,他不管聂夫人究竟要做什么,他的目标始终是杀了聂信。被锁住的聂信突然发起疯来,他甩动周身铁链,身上各处黑色魔钉幽幽发光,显然是压制他。聂信身上的魔钉可比困住聂信的这几根厉害得多,可是聂信不予理睬,他双目猩红,铁了心想要冲破束缚。
相曲见聂信性情大变,来不及多想,一股脑将剩下的锁灵钉全部拔出。鲜血从腕间伤口涌出,相曲看着自己一身血色,反而笑了一声,原来他竟然这么多的血可流,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血尽数流光了。相曲豁然起身,却又因为胸口伤口而痛的弯下腰去,狠狠咳嗽了几声。
相曲扶着膝盖,抬头看向聂信,每耽误一刻,他便心如刀绞,无数声音在他耳边环绕,质问他为何不杀了聂信。
“剑……”
相曲唯一能召唤出的剑,只有体内的那把魔剑。他心中不喜此等魔物,故而只唤它为剑。魔剑似乎也不愿搭理相曲,过了许久才在相曲掌心慢慢现形。
寄托于魔剑之中的老者再次开口道:“小友,你已经这副模样了,还是……”
相曲腕间伤口处一圈血迹已然干涸,看上去好像一道红绳。
“若是错过,我才会后悔。” 为了走到这里,他已经失去了许多东西,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然而相曲却连举起魔剑的力气也无,他一手拖着魔剑一步一步走向聂信,胸口处鲜血洋洋洒洒铺了一路。腥气从相曲腕间不断涌出,被魔剑尽数吸入。
相曲如一团涌动的乌云,唯有双眸熠熠发光。
他向着狂躁的聂信问道:“聂信,你可还记得我。”
聂信浑浊眼珠转动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聂信早已是个疯子,那时相曲又只是一介孩童,聂信如何能记得。
相曲不满意他的回答:“你可还记得天府相林?”
聂信继续摇头,现在的他听见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半分反应。即使他曾经害的相曲家破人亡,害的天府相林血流成河,可是他自己却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