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葛将换骨一事告诉了聂予,他以为聂予不会同意,因为聂予早已萌生了死志,却没想到聂予听他说完以后,居然回了一句:“好。”
南葛欣喜若狂,立刻将此事告知相曲。既然要换骨,那些资质普通的伪灵根是入不了南葛的眼,他自然要挑选一副最好的伪灵根换给聂予。此事要避开他人耳目,故而他们前去挑选伪灵根时只有四人。相曲必须在场,除去封脉针的瞬间魔气就会反噬,因此换骨的动作必须要快。至于云昭,则是因为聂予说他最是喜爱云昭仙君之姿,换骨时能够看着也可减轻几分疼痛。
南葛听后很是不悦,可是又不得不依。
相曲直觉聂予提出这个要求绝不是这样简单的缘由,故而他们一起出发时,相曲一直提放聂予暗地里下毒手。不过聂予一直病怏怏躺在椅上,眼睛眯着,进的气多出的气少,应该也是动不了什么手脚。
他们要去的城池与相曲云昭第一次误入的那一座很是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他们并没有直接入城,而是在城中的一座小塔上,俯瞰城中各色人等。聚集在此城中的俱是身怀五六个伪灵根的厉害角色,都是从前几座城中杀出来的。在还未有猎物进入之前,已经明显形成了两个敌对阵营。
各自的领头大哥,都是身怀十个伪灵根的人物。在聂予的示意下,这座城池已经许久没有送进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抢夺对方的伪灵根。前几日他们早有摩擦,今日便是心照不宣的大战时刻。
这两个人也是南葛此行的目标,他低声询问聂予更喜欢哪个。
聂予随手一指,好像并没有把换骨的事情放在心上。
双方混战,两位领头大哥很快短兵相接,一个用刀一个用剑,出手狠辣,招招要人性命。这座城中的人在连续的互相厮杀中,早已丧失了理智,一旦换过了一次伪灵根,得到力量,就想要更多的伪灵根,为此杀更多的人,夺跟多的伪灵根。这和养蛊一模一样,几千个几万个的人放在一个地方,最终胜出的就是蛊王。
魔修说这里是蛐蛐笼实在贴切,他们坐在塔顶,看着脚下血流成河,南葛还在为着精彩打斗拍手叫好:“即使他们修为远不如我,可是换作是我面对他们,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伪灵根居然也能修炼得如此厉害,连南葛都会忌惮一二。别说是失去灵力的道修落入城中,就算是没有失去灵力,群狼环伺之下也是被盯上的猎物。
聂予开口说了一句:“云昭仙君向来宅心仁厚,定然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云昭忽感不妙,聂予双眼近乎瞎了,却好像能够看见云昭,他抬手摸着自己的发簪,继续道:“这样可怜,云昭仙君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聂予本就是有些疯癫,此时他胡言乱语,云昭也没有放在心上。相曲有意隔开了聂予和云昭的距离,聂予察觉到后笑意越发诡异。他原本死气的脸庞,仿佛回光返照,迸发出异样的神采,暗淡的双目也恢复了明亮,好像曾经那个自诩风流的聂家二公子。
聂予道“相曲,你可知道五鬼噬心术是谁给我大哥的?”
此言一出,相曲和云昭立刻看向聂予,云昭比相曲更着急,他一把抓住聂予的手臂:“是谁?”聂予笑道:“此人恐怕你们谁也想不到,正是剑霄阁的……”聂予的声音忽而弱了下去,云昭附耳去听,没想到病弱无力的聂予居然反手制住了他。
相曲早有戒备,一掌打在聂予后背,然而聂予早就做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他在丹田蕴含了一口真气,为的就是这一刻,受了相曲一掌,仍有力气抓住云昭跳出塔顶,落入混战人群之中。
无数杀戮目光齐聚在他们二人身上,他们之所以开战是为了争夺伪灵根,可是眼下正有两个道修从天而降,自然是要选择更好的猎物。
云昭不再隐藏,立刻唤出秀灵剑与这城中的伪灵根相对峙。伪灵根见秀灵剑灵气丰沛,没有立刻下手。云昭抬头看向塔顶,城池中除了塔顶都被布下禁飞的阵法,
聂予叹道:“你果然没有受伤。”
云昭不明白聂予为何要拉着自己跳下塔顶,难道聂予是真的疯了不成。
聂予置若罔闻,他的目光比那些伪灵根还要疯狂。他一步步逼近云昭,道:“相曲害死了我的大哥大嫂,我自然也要他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也让他尝一尝我的痛苦。”聂予发簪寒光一闪,发簪飞向云昭面门,这根发簪与羽箭材质一致,一旦被伤就会失去灵力。
秀灵剑一剑落下,发簪断成两截,其他伪灵根见到有机可乘,立刻扑上去抓聂予的四肢,聂予被拖入人群之际,没有任何抵抗,甚至嘴角还带着笑容,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另外两个身怀九个伪灵根的一起攻向云昭,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杀气,完全沦为嗜血的野兽,云昭很快解决了他们,可是又有几个围了上来。伪灵根来的太快太多,他们封住云昭退路,让他没有机会逃走。另外还有人虎视眈眈,等着云昭露出破绽再分一杯羹。
一道绳索从塔顶落下,云昭一手抓住绳索,借助墙壁和绳索一路攀爬,其中一个领头大哥见云昭要逃走,再也坐不住了,他将腰间宝剑掷向云昭,秀灵剑挡住一击后飞回云昭手中。
绳索另一端用力一扯,云昭再次越过塔顶。南葛急忙询问聂予的下落,而此时城里的那些伪灵根开始疯狂地摇动塔底,他们打算推倒这座塔,将塔顶的仙人一网打尽。
慌乱之中,南葛也顾不上聂予如何,匆忙离开此地。即使他之前对聂予表现出再多的深情温柔,大难临头也是想着自身安危。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落脚的小塔应声倒塌,灰尘飞扬,伪灵根们见塔顶无人,彼此间又开始新一轮争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入谷 章节编号:66822
相曲本想借着换骨从南葛口中得到关于伪灵根的消息,却没想到聂予居然会纵身一跃,南葛失魂落魄逃回山庄,云昭没有失去灵力的事情暴露,因而他们没有跟着南葛一起回山庄,而是直接前往莫鸣谷。
云昭为聂予临死之前所说的话心神不宁,在聂信发疯之前,剑霄阁里与他交往密切的也有三五个人,最有可能拿到五鬼噬心术,并且交给聂信的,只有可能是阁主普易和掌管万剑谱的风少苹。
云昭绝不相信风少苹会做出这种事情,第一怀疑的人选就是是普易,如果普易早已与大圣人狼狈为奸,那么当初他在剑法大会同寅山尊动手,应该就是为了争夺轮回之门。如今诛邪大会迫在眉睫,也很有可能是普易的阴谋。他们必须尽快赶回莫鸣谷,揭露普易的真面目。
相曲道:“聂予所言并非是真,他恨我入骨,是故意诓骗也有可能。更何况这些只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他们也不会信我这个十恶不赦的魔修和你这个叛出师门的逆徒。”
“莫鸣谷的三尸化身能够重返剑霄阁,我们两个却只能沦落在外。”云昭自嘲道,他们连夜奔波,还未到达莫鸣谷已是疲惫不堪。相曲找了一间破旧木屋暂时歇息一夜,莫鸣谷藏在十万大山中,重峦叠嶂间更有虚虚实实的险恶阵法,他们贸然闯入只会被谢家的人发现。
诛邪大会之所以选在此处,也是因为莫鸣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云昭在整理衣物时,两卷画轴掉在地上,他先将罗烟给他的那一卷收好,又打开了在衣冠冢发现得的五雅士图,对于图中唯一没有姓名的那名男子仍有疑惑,若是能够搞清楚此人的身份,说不定许多疑惑也能迎刃而解。
相曲打开窗户,月光落在云昭发梢,相曲看着云昭,云昭则是入神地看着画卷。月光穿过云昭指缝,点点洒在画卷之上,云昭似乎看见了画卷中的罗烟手指弹动,琴弦轻颤。
他想起当初在剑灵元中,落日霞光落在酒杯上出现双元剑法的场景,莫非这个画卷也和那个酒杯一样,也可以重现当年景象。
“师兄,你快看。”云昭捧着画卷走到相曲身边,月光铺满整个画卷,画中的五人眉眼生动起来,仿若就在他们眼前抚琴舞剑。罗烟的琴技名动天下,云昭早已听闻,而那时罗烟的琴声犹带一阵杀气,与她柔美外貌截然相反。在激越的琴声之中,鱼迟舞出的剑法,正是他们二人创下的双元剑法,并且是相曲和云昭苦求不得的最后一招。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与越棠喝酒的那名男子连连叫好,大半坛好酒都进了他的肚子。
越棠笑他:“这样好的梅花三酿都被你糟蹋了。”
那人豪放不羁地用袖子擦去嘴角酒渍:“我师兄那里还有好多,足够我糟蹋了。”
这番对话惊醒了云昭,这个剑霄阁装扮的男子居然是叛出师门,最后与栖止同归于尽的榆行,他们曾经居然如此亲近,也有一起饮酒作乐的好时光。
栖止虽是刚正古板,听了榆行的话却没有动怒。
鱼迟一剑舞毕,笑着加入了他们。越棠欲言又止:“鱼迟兄,你方才最后那一招,似乎有些不妥……”
栖止便没有越棠那般委婉,他直言道:“你和罗烟二人修的是双剑,自然要共同进退,可是最后一招却是一进一退,大有弃车保帅之意。”
鱼迟听栖止说完以后,面色不虞,罗烟从琴旁翩然而至,解释道:“此剑法是我和鱼迟共同所创,自有我们的道理。若是真到了使出最后一招的时候,他就是车,我才是帅呢。”
罗烟抢过榆行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鱼迟面色稍有缓和,道:“我也觉得这招有些不妥,至今还未改好。等到大成那日,再请各位剑法大师前来点评。”
榆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手揽在栖止肩膀,一手去拉越棠的衣袖。他醉醺醺道:“我们聚在此地,是为了恭贺越棠将要喜得麟子,师兄和鱼迟还没有敬越棠一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