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在明面上见识到阴阳家杀伐背后的惨烈。或许在那些阴阳家高层看来,这只不过是处理死人的好地方,但却让她永生难忘。阴阳家所杀的人,怕是不止在这口井里所埋葬的亡魂。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小心翼翼的问道,她怕吓着了这个孩子。傀儡术之所以被称为傀儡术,不仅仅是因为它可以让人失去神智,受到施术者的控制,也有可能因为大脑混乱而造成记忆丧失。傀儡术是阴阳术课程的必修课之一,即便是不是每个弟子都可以成功的将傀儡术给施放出来,但能够施展出傀儡术的弟子,无一不是受到了阴阳家的重视。
清言把头靠在了较为温暖的地方,轻微的点了点头,“我叫清言,虞清言。”
女孩就在她的面前,只达她腰上那么一点。和同龄人相比或许算是高,但是又怎么能和大上她不少的人相比。身子僵了下,又迅速地在心里念叨着让自己放松。夙泫从未让人这么接近过。女孩的头,抵在了她的小腹上。
夙泫的身体顿时一僵,她,是不是被人吃豆腐了?嗯对,她似乎是被吃豆腐了,而且还是个这么小的姑娘。嗯好,既然是小姑娘,那也就没什么,那就当然是不能够,斤-斤-计-较-了!
天知道她有多么的不喜欢别人这样接触。
“虞清言,”夙泫轻吸口气,即便是在枯骨之井,这一瞬间的情绪也盖过了对这里的恐惧,“头,挪开!”
她的声音很轻,怕会引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声音尽量放到最低。但她知道,离她这么近的虞清言,一定是会听得清的。
可是虞清言压根就没有动,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直接性的忽略了自己的话。
“师兄,你这般做,万一东皇阁下知晓,怕是会怪罪下来。”黑发锦袍的男人立于井口,对着离自己不远的另一个青衣男子说话。声线柔和。
似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青衣男子的脸上笑意连连,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堂堂大司命大人,竟然也会有怕的时候。”
“师兄莫要这样取笑,”大司命的脸好似冷了下来,面上带着不悦,连声线都连带着冷了下来,“我只是在担心你罢了。孰轻孰重,师兄应当是知晓的。”
蜀山质子不同于阴阳家其他弟子。不仅是蜀山派来的人质,更是有着东皇阁下亲自下达的命令不允许有人伤质子一丝一毫。
莫说是他,就算是云中君违抗了东皇阁下的命令,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可现在,他这位师弟,竟是把人丢在了枯骨之井里。堂而皇之地,没有将东皇阁下的吩咐放在心上。
大概是料到了大司命会这样说,少司命眼里的笑意反而更浓了,“师弟总是这样严肃干什么,当心老得快啊。”他当然是知道蜀山质子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特意让大司命叫来一位弟子来跟随着虞清言。
所以,不管来的弟子是他在大司命弟子中较为熟悉的夙泫或是其他人,都会受到相同的遭遇。他这是特意的,算计好了的。
不过把虞清言和夙泫丢下井后,他也就一直观察着井底的动静,以防有什么东西从深处跑出来。
他从云中君手里接过虞清言的时候,着实是惊讶了一番,生得很漂亮的孩子,要是再长大些,这阴阳家里就没有能和她的容貌相提并论的人了吧。可他惊讶的不是这个,容貌在他看来,虽然重要,一个幼童,着实让他提不起兴趣。她在反抗他,他不是没遇到过有人反抗他,但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以这么明显的情绪来反抗他,而非是动作行为。
“云中君,她,很有趣。”小姑娘的眼神很是清澈,这是少司命这些年里从未见过的,可他就是莫名的对这样的眼神感到厌恶,“但清言小朋友不愿意跟我走,这让我很为难啊。”
虞清言,他从云中君那里得知的女孩的名字。倒也似这个小姑娘的性子。
“师兄,若是这孩子实在不愿走,那就施术将她强行带走便是,何来这么麻烦。”一直在少司命身侧的大司命开了口。少司命的动作向来快速迅猛,这次却是拖拖拉拉地和小女孩拗了半天。
眸子一亮,少司命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低下了头,抚摸着女孩柔顺的发丝,让人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他就是等的这句话。
“这怕是不好吧,毕竟这是东皇阁下指明了要保护的人。还是先将质子放在云中君这里的好。待质子想要跟过来时,云中君就将她送过来吧。”抬头朝着云中君一笑,少司命边说着边把手里握着的小手给放开。
这里只有他们三人,若云中君也是同意了师弟的建议,那就没什么大碍了。也正巧方便实施他的策划。他还真不怕云中君不同意。那个老得像狐狸一样的家伙,只会选择对自己有着最大利益的一方。
“本君倒是认为大司命的方法不错。少司命不是已经完全掌控了傀儡术了吗?小心些使用,保证质子的安全,让她的意识暂且沉睡,也非是不可行。”自从东皇阁下将质子交给他之后,他便是战战兢兢地照料着这位小姑娘。
不是调皮捣蛋,也不是古灵精怪。而是安静,不正常的安静。有好几次,云中君在修炼之时都未曾感觉到虞清言的气息,可急急睁眼就是看到了安静的坐在原地的虞清言。吓得他寝食不安。让他无法安心地进行炼丹制作。只能干愣愣地照顾了小姑娘好几天。
现在,大司命少司命来接人了。他巴不得把人赶紧地甩出去。烫手山芋,这简直就是烫手山芋!
少司命咒印施展的速度很快,右手翻动,灰色的光芒在指尖闪动。不多时,女孩神色间的反抗便消失无踪。
“云中君大可放心,只要沾染到活血的气息,这个术便是会自动解除。”
……
“师兄,夙泫看起来,应当是没有表面这般简单的吧。”停住了和虞清言初次见面的回忆,少司命又是提到了夙泫,“进阴阳家不过半年,修行阴阳术只有两月余。可她施展金系阴阳术的手法,着实不像是生手。”
虽和少司命有相同的疑惑,但大司命却是冷着张脸,似是还在对少司命的自作主张生气,“夙泫乃月神大人亲手挑选,许是月神大人看中她这样的特质才会被选入阴阳家。”
没有反对大司命的话,少司命又是观察着井底。
让他郁闷的是,那个叫做虞清言的女孩,对着自己反抗如此剧烈。可对着夙泫却又柔顺得像个讨好主人的小狗。
哈,这个形容,让他自己都笑了出来。或许应该换个形容,这两个女孩的相处,就像一只猫对着另一只猫,所表现出的顺从。
试探
背靠井壁,有些无奈的看着依然不动的比自己矮了大半的女孩,夙泫只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自己的心中蔓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还未有人靠她这么近过,她也从来不曾想过会与人如此接近,尤其是在这阴阳家当中,更是不该。如今虽然与她如此接近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夙泫的心里还是有些憋闷。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最开始看起来还是挺成熟的,但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究竟为什么这个孩子会粘着自己不走,叫她走也不走,之前这孩子还回答了自己的话,总不会是这孩子听不到自己说话,没可能的吧。
所以现在要拿她怎么办?总不能把她硬扯开吧,毕竟还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而起还是阴阳家如此重视的一个孩子。
夙泫心里别扭的进行天人交战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正是因为那个女孩,她原本心中的不安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散去了大半。
正当夙泫头疼究竟应该拿这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的孩子怎么办的时候,夙泫的心中却忽的想要离开这里,去到枯骨之井的更深处。
似乎有什么吸引着她,让她离开井口,前往这遍是枯骨的地方更深之处。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感觉夙泫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的身体却确实的动了起来。
后背离开了井壁,双手搭在了清言的双肩之处,手上微微用力,将一直紧靠着自己的孩子拉离了自己的身体。
夙泫迈开了脚步,只是迈出了一步,第二步甚至还没有迈出,夙泫的手上便出现了一个力道,不算很重的力道却唤回了夙泫一时有些迷蒙不清的神智。让夙泫停下了脚步。
原本俯首在那个会让自己有安心感觉的人身上的虞清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肩上多了一个重量,随后她便被人拖到了一边。
身体被带离的最初,清言还觉得是不是她抱住了那个姐姐让人家感到了困扰,但是随后她却发现了一丝不对。似乎那个将她推开的人竟然想要离开这里的井口向深处走去。
想要去做什么?清言的心中有些不解,但是抬眼望向那片黑暗,心中便不由得出现了一股战栗之感的清言却也迅速的意识到,那里并不是她能够去的,或许也不是她们所能去的。
那是只是看着便会感觉到危险的地方,而反观那个正要走向那片黑暗的人,清言竟发现那个人此时是眼神涣散,眼睛里的情绪不像是之前那样的温暖。意识到这一点的清言立刻伸手拉住了那个即将跨入阴影的人,在那个人回过头来望着她的时候,清言没有说话,只是向那个人摇了摇头。
夙泫停下了脚步,顺着拉住自己的力道的方向,她看到了那个刚刚被自己推开的孩子,女孩只是定定的望着自己,向自己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