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吗.......叶紫凝抿了抿唇,在心里微微苦笑了一声,这是不可避免的吧,他以后会恋爱,会结婚生子,会有自己的家庭,所以即使再爱又有什么用呢,这段禁忌之恋自一开始便早已预告了结局,他们的每一次接吻都犹如在悬空于山崖顶部的钢丝绳上行走,那种违背伦理道德迸发出的爱缠绕成了这股摇摇欲坠的绳,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她以为只要自己面对了,向前踏出了那一步,也许结果就会有所不同,可结果是怎样呢,他们的爱仍旧不为人知,在世界上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瑟缩着,见不得光。
这会是他想要的吗?
“凝凝?凝凝?”秦媛略带急切的呼唤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对上母亲的目光,下一秒被她抚了一下额头,看她瞬间皱起了眉:“好烫,是不是空调开得太久着凉了?赶紧去床上躺着,妈妈去拿药。”趁母亲前去拿药的时间,她视线移到了摆在书桌上的镜子,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报应吧,她想。
叶紫凝这场大病可谓是来势汹汹,好似终于熬过了高考,身子猛然间泄了力,整日躺在床上下不来。虽不是高烧这般昏昏欲睡头痛欲裂,可断断续续的低烧不止也足够折磨人,好在家里用药齐全,算是让人松了口气。
聚会的前一天晚上,叶紫凝迷迷糊糊中感觉额头处渗透了一丝凉意,强迫自己睁开眼,蓦然发现叶以琛正俯身站在她床边,那只探来的手此时欲收回去,见到她醒了,他抱歉的笑笑,伸手将她肩部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轻声问:“吵醒你了?”“没有,我已经睡了一天了,”叶紫凝摇摇头,月亮透过窗户映到她脸上,显得越发苍白。
“你怎么回来了?”叶紫凝抬头看了看房间的挂表,指针移到了11上,已经十一点了,爸妈应该已经睡了。“这两天封闭式实验,手机放在储物柜没有信号,出来了以后才发现妈两天前给我发了消息说你发烧了,因为不确定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保险起见我还是赶回来了,”叶以琛一边应着一边在她床边坐下:“不过刚才探了探应该是退烧了,但还是要注意保暖,这两天记得按时吃药知道吗?”看叶紫凝乖乖点头,他弯了弯唇角,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洗漱一下。”
还未站起身,手便被她瞬间扯住。她的手细小而柔软,比同龄人的要小一圈,团成拳头时他一只手便能包裹得严严实实。爷爷奶奶曾说,手小的女孩子乖巧懂事心思细腻,是心灵手巧的典范,虽然只是从老一辈儿那里传来的,可听得多了,无意间验证的多了,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凝凝?”叶以琛没有挣脱,反手握住之余再次俯身坐下:“怎么了?”
“我.....”她咬着唇,心思如杂草般搅成了一团乱麻,叶以琛也不急,微微摩挲着她的手静静等着她。良久以后,她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哥......如果你以后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告诉我,我希望我是我们家里第一个知道的。”
握着的手骤然收紧,她微微吃痛,却还是一声不吭,那天和妈妈无意间的谈话让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父母其实真的很希望他们各自能找到好的归宿,即使这个归宿并不完美,却也是父母期盼的。现在被催的是哥哥,那么几年以后呢?即使上学期间她可以搪塞过去,可工作了呢,她该怎么回答,他们又该怎么回答?
这个想法将她从头到尾浇得透彻,迫使她在一瞬间悄然长大,开始尝试着用一个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些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自头顶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气声,下一秒他俯身,精确无误的捕捉到她的唇,狠狠压了下去。
她的齿间布满了草莓牙膏清洁后余留下的沁凉,香甜的气息被他充满技巧性的卷入自己口腔内,占为己有。唇齿缠绵,她能察觉到他隐忍着的,略显暴虐的情绪,只是当中还掺杂着一种她从未体味过的感受,像是被打翻的香水,随时间挥发着浓度,可带来的后调宛如悬在头顶般,只觉得越发浓厚。她笨拙的迎接着攻略她城池的将军,喘息之时在某个瞬间脑中猛地蹦出一个词,一个其实完全不属于叶以琛的词。
无助。
她从未见过叶以琛无助的模样,在她的记忆中,他一向冷静自持,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完美的光环之下供人敬仰,钦佩,甚至视为对手。可今天,伴随着津液落入她口腔内的那滴咸得发苦的液体,让她开始有了一丝动摇,那个完美到犹如神袛的哥哥已不复存在,而这一切的原因,皆归结于她误入圣地,失手将白莲采下。
都是她的错。
可现在能怎么办呢,她感受着哥哥紧紧抱着自己,将头缩在自己的颈窝处,所触之处一片潮湿,想挣脱却被他搂得越发紧实,像极了一个心爱的玩具即将被丢的孩子。颤抖着唇,她抬头看着天花板:“哥,答应我好不好,如果找到了那个对的人,一定一定要跟我.....”尾音未落,最后一个字被他堵在唇齿间,恍若是拒绝听到接下来的话语,似乎只要不说,就不会受到伤害。他一点一点磨着她的唇瓣,被泪水浸染的眸子里满是痛苦,她听见他呢喃着:“别说,求求你别说,凝凝,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他的心早在那年盛夏的某一天彻彻底底给了她,自此覆水难收。
伊甸园内的夏娃与亚当终于偷尝了禁果,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眼泪自腮边划过,她没有回答,只是贪婪的享受着这短暂的,无关情欲,无关身份的拥抱,他听见她在他怀里微微抽噎着,小声说着:“对不起,哥......”
压抑地闭上眼,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终于妥协如缴械投降不战而败的士兵,克制而温柔的轻声叹了一句:好。
一如那些年他哄着不愿上学的她那样,无论她怎样欺负他,朝他恶作剧,他都始终笑着,包容着她所有的任性,哪怕伤痕累累,却也从不舍得对她下过一次重手,说过一句狠话。
这样的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理智与感性交战,被道德枷锁束缚捆绑着的。
第二天清晨,叶紫凝是被透过窗帘间的缝隙钻进来的阳光吵醒的,它们调皮的在她的空调被上跳跃,空气中的丁达尔效应因此被达到了最大化,也让她开始渐渐清醒。昨晚那个吻的触感还在唇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床出了卧室,总归是要面对的,她攥了攥拳头,将手按在门把上。
门还未完全打开,厨房油烟机轰隆隆的抽气声伴着秦媛与叶铭的说话声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下一秒一股浓郁的饭香飘了过来,叶以琛端着蛋炒饭看着正在卧室门前发愣的她,轻声道:“去洗漱吧,早饭做好了。”见她只是望着他不说话,他回头看了看厨房的位置,门虚掩着,轰鸣声将所有声音湮灭进去,只剩下了破碎的字词飘散过来。
叹了口气,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看她瞪圆了杏眸瞧着自己,低声开口:“聚会是今天什么时候?”她闻声怔了怔,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眸,昨夜那场谈话被封印在了里面,似乎从未出现过,自然也无痕迹。咬咬唇,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他愿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她就陪他演好这一出戏,去日本看过花火,上了大学,当所有人都开始新的生活,一切就会尘埃落定了。
“今天晚上,在南江路的一家酒店,离你的研究所很近,”叶紫凝扬起笑意,一边从他身旁绕过去一边冲他摆摆手:“放心啦,我不会喝酒的。”
她可没忘记上次跟莫晓娜去她小舅舅的酒吧里出过的糗,这也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酒量来,酒什么的.....她是再也不会碰了,她这么想着,一头钻进了洗手间。
餐桌上,叶以琛对父母简单报备了接下来的行程,包括在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去日本的打算。所幸秦媛与叶铭一直是放羊式管理,只是稍稍叮嘱了一下让他们不要忘记及时买票办签证,在旅行过程中注意安全,此外也无别的想要插手的欲望,这也让叶紫凝不禁松了一口气。
吃过早饭叶以琛便回了科研所,叶紫凝在房间无所事事,在被秦媛捏着鼻子灌下感冒药以后,终于顶不住,跟父母打了声招呼要出门转一转,转手便给莫晓娜发了微信:“要不要去商场逛街?”
其实说要逛街,也没什么可买的,她只是有些受不了家里满是叶以琛的味道,这会让她后悔昨天晚上说出的那些话,做出的决定。哥哥本该就是理性的化身,正因如此他才不可以被感性支配,如果需要有一个人将他拉回原途,她不介意做那个坏人。
“其实你还是舍不得的对吧,”莫晓娜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坐在冷饮店的遮阳伞下望着天空当头火辣辣的太阳。照射下来的光线与热度炙烤着大地,而她们在遮阳伞的庇护下被遮挡地严严实实,除却偶尔角度与视线的不同让她瞧着那枚火球在被遮阳伞切割与完全遮挡之下来回变换,其他的也并无什么有趣可言。只是这个看似幼稚的举动却被她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想拉着叶紫凝一起玩。
叶紫凝趴在桌子上枕着小臂,盯着那冷饮杯的玻璃壁上因过于炎热而由薄冰化成的水珠,有些答非所问:“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就没办法成为他了。”
“什么意思?”莫晓娜停止游戏,将视线转移到了叶紫凝身上,面前的少女垂着眸子,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半响她直起身,原本落在肩膀上的长发随着起身由于惯性垂在了胸前,她看见叶紫凝冲自己笑了笑,轻声回答:“我不能成为他成功路上的唯一一个黑点。”
那个有关于伦理道德,有关于悖论的畸形的爱,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一个即将成为国家科学院研究者的人的生活里,她知道他为了他的梦想付出了太多,也舍弃了太多,所以她明白,他不能因为唯一一个无法舍弃的她,彻底的前功尽弃。
“走吧,去逛街,晚上痛痛快快疯一场,把什么烦恼都抛掉,”莫晓娜站起身朝她伸出手,逆着光下她的面容看得有些不真切,可叶紫凝知道,现在的她足够温柔,想了想,她将手搭在上面,笑了:“好。”
叶紫凝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或许是叶铭与秦媛自小便一直跟她灌输要勤俭节约不要乱花钱这种思想的原因,纵使手头的钱可以供她在商场买一圈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也选择斟酌行事。莫晓娜曾经这么评价过她:“你有时候太过理智了,理智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不容许自己的思维里出现一丝感性的波动。”她想,或许这个评价是对的,所以她才会选择及时止损,算好了今后的每一步,每一步都不能出现差错,包括他。
0006 聚会
虽说是叶紫凝提议出门逛街,可最后大包小包坐在星巴克抱着冷饮不撒手的人,还是莫晓娜。
“你说,你是不是想让我钱包空荡荡的过完暑假才喊我出来的?居心叵测的女人啊,”莫晓娜狠狠吸了一口星冰乐,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叶紫凝瞅了一眼她身边放着的大件小件的购物袋,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是喊你出来逛街,可没想到你这么猛啊.......”低头再看看自己身边,好像能做到‘怎么出来的就能怎么回去’,倒是真的给家里省了不少钱。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托着腮无意识的向窗外看去,隔着中间上下电梯与商场大厅的对面,有一家西服店,似乎也有相应配饰,正挂在窗前的展台上供人们欣赏。她抿了抿嘴,看着趴在桌子上撒娇不起来的莫晓娜,轻轻拍了拍她:“晓娜,我出去一下,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哎?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莫晓娜说着便要直起身子,却被她一手按了下去。叶紫凝瞧着她,有些好笑:“你确定吗?”
“不确定,”她朝她咧嘴笑了一下:“那你快点回来,快到聚会的时间了。”
微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拿起包离开了星巴克。
选择的过程并没有很痛苦,或许从进到店里的那一刻理智便已经告诉她了最终的决定,因此接过礼品袋时,她仍旧感知到理性的存在,它像一条藤蔓紧紧缠绕着她,防止她失控坠入深渊。
可偶尔,也会有感性出来作祟。
就像拿到礼品袋,本该在导购员礼貌温柔的告别声里返回星巴克,她却低头看了看购物袋里的东西,转身再次走进了店里。
“您好,请问有同款花色的其他配饰吗,女性用的。”
当两个礼品袋的绳子被她攥在手心走出店里,察觉到手掌中的汗水打湿了绳子时,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后知后觉间,还是被感性占了一次上风。呼与吸交替沉淀,她盯着手里的东西愣了很久才回过神,一边自嘲不争气一边朝星巴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