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位阿sir有什么事?”

“张荣涉嫌一起绑架案,请你们走一趟警局,配合案件调查。”

两夫妻都很震惊,黎茂生放下勺子站起来。

来办事的警员认识这位港城新贵,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黎先生。”

“我叫几位律师陪他们去,没有问题吧?”

外面下起小雨,黎茂生站在雨中,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就是他买给母亲的房子,但他一个月难得踏足两次,即使只有几百米的距离,黎茂生也没有想去见她的冲动。

他给崔融打了个电话。

“刚才警察过来带走了阿荣的父母,是你做的吗?你不用为难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真是大度。”

“你知道这里面没有什么绑架案,他是自己要离开。”黎茂生挂断电话,他打电话给秘书室,让人安排律师过去警局和张志明夫妇汇合。

“黎先生,有个给您的包裹刚刚下班的时候送到办公室,不知道要不要给您送去家里?”

黎茂生失神片刻,说:“送到寻宅来。”

这里隔寻宅不远,他在细雨中一路走过去,雨水从鼻梁、眉骨往下淌,走到寻宅时,来给他送包裹的秘书已经等在门口,西装革履的高级职员从伞下将包裹递给他。

“黎先生。”

黎茂生点了下头,他走进里面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幅被无酸纸包裹起来的油画。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被困在这里,还是以保护“我的人身自由”为名义,你看不见这里面的荒谬之处吗?我还不确定我是想要离开维港还是离开你,等我想清楚,我会回来找你。

这幅画送给你,每次在这棵树下见到你我都很快乐,维港是你的城市、你的家乡,即使我不在,你也应该能在这里找到乐趣,我不希望你太痛苦。留昭。】

夜幕下,高大的树木随风舒展,他手中的那副画也仿佛充满无处不在的风。

一张乳白色的片纸,静静放在黑胡桃木的餐桌上。

崔融走进送他的这间公寓,落地窗边的画架,地板上那块不规则的纯黑羊毛地毯,玻璃茶几上的鲜切蔷薇落了几瓣。

墙边的斗柜上放着玻璃盒子,羽毛在灯下漫射出奇异的光彩。

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片纸。

【崔融,我离开维港了,我痛苦得无法忍受,但你闭上眼睛不肯看。我让女佣从明天开始不用再来了,请易静雯小姐帮她结清这个月的工资,等我搞清楚我心里的想法,我再回来见你,希望你的感冒好点了。留昭。】

“……”

84

84

崔月隐对痛苦很熟悉,无论是自身需要忍受的痛苦,还是施加给他人的痛苦。

如果他对此总结一点经验之谈,那就是无论看起来多么可怕的痛苦,最终都会随着时间流逝,他最难熬的那一年,是他差点抛下所有的生意和周喻一起去南极。

之后他想重新回到名利场,而崔蕴石对他这种轻佻、反复的行为深感失望。

他不得不花上一整年来重新赢回她的信任,去祠堂受刑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折磨,但那时的痛苦就像他背上的伤疤一样,如今几乎已无法寻到蛛丝马迹。群¢13761看后章

回到伦敦的十几天后,那天晚上的一切才第一次划过他的脑海,就像一波遥远的浪潮,只是轻轻拂过海岸。

他在参加克尔希石油为他举办的一场宴会,香槟塞的声音陡然听起来像一声枪响。

崔月隐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没有在意。

接下来他很难入睡,一种冰冷又沉重的重量压着他,就像一只蟒蛇盘旋在他肩头和胸口。

但一切仍能持续。

克尔希的董事会基本已经达成共识,准备随时摆脱肖恩.麦肯齐加入这场并购,他在伦敦西区这栋他曾经远远遥望的办公室里,投行顾问、审计评估团队、技术专家……无数人等待往他耳中递入只言片语。

一天早上,他有一场海格姆森的资产评估会,崔月隐走出办公室时,突然对身后的秘书说:“给我一颗药。”

“什么?”跟在他身后的女秘书有点惊讶地询问。

“随便什么,我知道你在吃药。”

女秘书错愕地看着他,不太能反应过来,崔月隐却已经失去耐心,他几步走过去,有些粗暴地拉开她的抽屉,帕罗西汀、舍曲林、奥沙西泮、阿德拉、米那普仑……一抽屉的药瓶暴露在众人眼前,女秘书的脸色变得惨白。

崔月隐辨认了一下上面的标识,倒出几颗吞进喉咙里,他脚步极快地向会议室走去,身后震惊的人群连忙跟上。

两个多小时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快到尾声时,孙思接了个电话,进来在他耳边说:“桑娅刚刚去和HR见了面,恐怕她很快就要去见律师了。”

崔月隐提前结束了会议,他起身向办公室走去,孙思跟在他身后:“先生,我们要尽快和她签订保密协议,侵犯医疗隐私、精神虐待在现在这个海格姆森并购案的关键时期,等她和律师谈过,知道她能期待一笔至少百万英镑的赔偿金时,我们的公关恐怕就要有得忙了。”

“让她来办公室见我。”

崔月隐神情冷漠,缺乏情绪。

女秘书进来时有些强做镇定地警惕,崔月隐站在办公椅后看向她:“克里希南小姐,请坐。”

“我刚刚来伦敦时,收到了这里每一位高级职员的资料,我记得你的求职信里写,你想加入崔氏海油集团,是因为它的CEO。”

“是,我在中学的时候,在一本全球商业女性的杂志采访稿里看到了蕴石夫人的报道,一位石油集团的女性CEO,后来大学的时候她来我们学校发表过演讲,我记得她关于人生要追求使命和感召的那段话……”桑娅.克里希南不自觉说得太多,她有些焦虑地停下来。

“她一生都对海洋和石油很痴迷,去年冬天,她告诉我,她最后的心愿就是看一眼海格姆森在北冰洋的一座钻井平台。”

崔月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微微笑了一下:“你一定觉得我是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