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会有人对她的一举一动指手画脚,她所有时间都能任由自己安排,那些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用处的女红活儿,她完全可以碰都不碰一下。

母亲就算过来住,也没法强压着她,在读书劳累之后,还得坐在一个地方,对着针线绣上半个时辰。

美名其曰,压一压她的性子。

覃宁谧读书时,半天半天都不动一下,这世上需要压性子的孩子有不少,但绝对不包括她。

覃宁谧其实知道,母亲是要压她那满脑子当官的性子,她的母亲是典型的世家名门闺秀,只想做后宅里的贤内助,为夫君儿子安排好后院的事。

那当然也是一份事业,管理后宅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

可覃宁谧不喜欢,她就喜欢读书,她就喜欢当官!

搬出来,名义上是想要离当值的地方近一点儿,实际上,也有几分逃离覃家的想法。

听闻祖父要将自己召回家中,覃宁谧很担心又要面对母亲的唠叨,干脆就约着祖父,下值后在东街的一处酒楼相见。

找个包厢,又能吃又能聊。

覃昌其实不太喜欢在外头聊事情,书房才是他认为的,最好的聊天所在。

但是孙女开口要请他外出吃饭,他若是断然拒绝,岂不是让孙女没面子?

覃昌不会考虑小辈的面子,但他一直都会考虑同僚们的颜面。

于是祖孙二人在酒楼里相遇了,连带着还有覃宁谧的父亲,覃昌的儿子,也是现在的肃国公世子覃继业。

覃继业继承了覃昌的文采,勉强算得上还行,被家族培养过后,也算拿得出手了。

他同样继承了覃昌的身子骨,身体好,武力值不低,带兵打仗一把好手。

只是覃昌在朝廷中位高权重,他的儿子不能再那么出挑了,因此在朝廷中,覃继业算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被老子压了一头,覃继业平日里多少有些怀才不遇的忧愁,再加上他的女儿们一个接一个出仕,还得到了重用,他内心的忧愁更深了。

就因为他是肃国公府的继承者,所以他学了一辈子的本事,注定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今日来吃饭,祖孙三代人坐在一起,中间的覃继业分外安静,活像个不存在的影子。

吃完饭,三人对坐饮茶,覃昌率先开口问道:“三娘,你在朝中也有一段时日了,觉得这做官如何?比在家中读书时,有什么不同?”

覃宁谧还保有在家时的习惯,祖父一问她话,她就像是先生问话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回答。

“回祖父话,孙儿觉得,读书时有读书的难处,做官也有做官的难处,硬要说的话,是读书时常与书本打交道,做官后,常与人打交道。”

人比书本要复杂得多,所以在覃宁谧看来,做官比读书要难。

覃昌很满意这个答案,覃宁谧性子稳当,以前读书时就是如此,现在做官,还是如此稳妥。

在官场中,她这一类性格的人,是特别适合做副手的。

也非常适合熬资历,只要熬一熬,上官很乐意提拔她,因为她稳,她不会惹事。

“继业,这点上,你就不如你女儿,三娘年纪虽小,但悟性极高,日后在做官上的成绩,很有可能会超过为父,你该多多学习,日后才好撑起整个覃家。”

覃继业闷声应了一声是。

一把年纪还被父亲说要向女儿学习,换成别的男人恐怕会倍感耻辱,但覃继业不会。

因为他从小就是被覃昌这样教育长大。

小时候,覃昌让他向同龄的堂兄堂弟们学习,后来又让他同好友同窗学习,现在让他同女儿学习,又有什么稀奇?

就是不知道,他要学到什么程度,才算学有所成了?

覃宁谧以前在家中,习惯了祖父与父亲的相处,现在在外头呆了一段日子后,看了许多人情世故,再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叮嘱,就觉得很是不妥。

“祖父,父亲已经很优秀了。”

覃昌不愿意让覃家嫡系去参加科举,他很清楚,科举是皇室搞出来,专门辖制世家的存在,所以他厌恶科举。

覃继业身上没有功名,只有一个世子的名头。

这次覃昌松口让覃宁谧去科举时,覃继业也提过一嘴,说自己也想要去考一考,被覃昌骂了回来。

覃昌骂得很难听,直言覃继业身为肃国公府上世子,成天只想着那些寒门破落户的法子,上不得台面。

自打那之后,覃继业心里就一直很难受。

他此刻听着父亲说他的话,面上一片麻木,女儿为他说话,他也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

因为只有死人不会心疼。

“你父亲他白活那么大一把年纪,什么事都做不好,还不如你强,三娘,日后你可千万别同你父亲学。”

覃昌完全不将覃宁谧的话当一回事,自顾自诉说着对覃继业的不满。

覃继业闻言,头低得更深了些。

覃宁谧总觉得这样不好,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祖父的话,只能当自己没听见,开口转变了话题。

“祖父今日是有何要事要与三娘说吗?”

“嗯,这几日你上朝时,应该看到了,你说那位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要做一些翻天覆地的事儿?”

覃昌人在外面,说话就遮掩了许多。

覃宁谧听着有点儿费事,好在她在官场混了一段日子了,勉强能将覃昌的话与相应的人对上。